莫南卿前一天心事重重，这天晨起，便见李可岚心情甚好的坐在院子里读书，便下来问她。听她说昨天同宋军督谈了许多往事。看神色也是颇为轻松自在的，便觉得放心了许多。这才提起昨晚上段一白来过。也说起忘川的事情。

她还不及说什么，李可岚便先开口了，“那你一定得和他一起去。”

后面半截话却是吞下去没有说出来，她想起昨天才同宋明远说起过忘川水底的凶险。又想到莫南卿这么些年的心思。她便吞下不说了。其实容貌毁了什么的，在她想来总是不妨事的。若是深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介意。但说起来，并非本人，又岂会了解他人的心意。

再仔细想想宋明远前一日所说的话，黑珍珠便是真要用心寻找，也未必找得到，横竖看命运罢了，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拖累苏姐姐甚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让她与所爱的人双宿双飞。毕竟他们也是多年不见，黑珍珠什么的，找得到找不到又怎样呢？重点是，两个人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没准时日久了，便是一生一世了。

而另一方面，莫南卿心里是放不下李可岚的。她也知道忘川中的凶险。只是段一白这人，偏偏天生便有这么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儿，不知该说他鲁莽还是天真。总之一决定什么事情，便是谁都拦不住他。

这般任意豪侠的脾气，讨人喜欢，又总让人不放心。下忘川，便是搏命的事情，拦也拦不住他，若是这种时候还不陪在他身边。想想都觉得自己太绝情了。

昨日段一白便同她提过，就算是不放心李可岚，有宋明远在这边，绝对不至于让李可岚有任何危险的，说到情动之时，便说，“我肯为你去死，你都不肯看着我去死？”

就算讲这样的话，语气还是一贯的斯文，并没有质问的意思在里面。是莫南卿终归不忍心。想着好不容易相隔这么多年，又在茫茫人世中再次相逢，真这么放他不顾一切去送死，如何做得出来？

李可岚这边又劝她放心。毕竟还是年轻，一派天真懵懂的，全然不会替自己打算。如何放心的下？

正纠结的时候，宋明远与段一白便过来了。四个人坐在一起，唯有莫南卿还在纠结，他们三个倒好，已经坦然谈起种种出行准备了。说到画舫样式之类，李可岚也兴致盎然，她毕竟是在郡南长大，一贯喜欢繁华昳丽又风雅的东西，加上段一白性喜浮夸，便说起画舫上放什么琴，什么桌，挂多少字画，笔墨纸砚，用什么质地的绫罗轻纱装饰之类，哪怕细微到一把折扇该怎样都提到了，他这个人一贯身无长物，就背了一身才华，到何地都能拿这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兑出现银来，但凡他说想要的，只要东海郡这边有，宋明远都毫不犹豫让人替他准备。画舫还没入水，其韵致犹在眼前。

李可岚听得悠然神往，便说道，“苏姐姐你可要早做决定，你若不答应，我便要赖上他带我去了，画舫要叫什么名字？”

宋明远说，“牡丹轻舟。真不知他怎么想得。我的船原本是叫江山画舫的，好端端一艘船，送了他便被折腾成这样，你又何苦跟他去？若是喜欢，改天照着你的喜好，另外订一艘船，到忘川上看看也好。”

语气这般自然，倒像是李可岚已经是他府上的人似地。却见李可岚也是一脸向往的说：“那说好了，你可不许让我空欢喜一场。”

宋明远笑笑说，“我人长这么大，可从没做过言而无信的事情，当然不会因你破例。”

想来进宋府也不过是两三天而已，却不知何时，他们两个人都已经熟稔到了这个地步。

正想着，宋明远突然对莫南卿说道：“莫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应了，同宋明远走到院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