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倒从未注意过这位军督。此时看来,他颇为年轻,相貌也是相当英武。只是眉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南卿确实是不喜欢这样的人的。
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若是总满腹心事,便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放心。
她这么想着,却见宋明远看着院内出神。隔了许久,才笑着对她说,“我也没有想到,昔年的尚阳郡主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莫南卿微微叹息,想起虽然人是平安无事的长大了,但前途终究是堪虑的。
宋明远又说,“我知道莫姑娘不放心这位郡主,但将心比心,我又何尝放心的下段一白。此行凶险,我们心中都有数,莫姑娘似乎不怎么信任在下,又不能带着李姑娘一起去,因此才犹豫纠结的吧。”
莫南卿道,“并非是不信任,只是军督这样的人,心系天下,恐怕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吧。”
一语道破宋明远的心事。他是宋家长子,历代效忠于皇室,不仅要应付战场,还有朝堂之上的事情,纵然年轻,也是权势争斗中熬惯了的。别人只看得到滔天权势,作为家族继承人世袭军衔,又拿下东海郡这片领地的显赫地位。又有谁了解背后的无奈。这个女人,比他想像的更为聪明,便更不能留在身边了。
他叹息,“吾这样的人,生来如此便是无可奈何。段一白却并非这样人。我认识他十年,他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但既然是至交好友,说不得我也要为他做些事。今日莫姑娘不放心于我。但姑娘也该想想,尚阳郡主若是一生随你四处颠沛,又有什么益处。”
莫南卿认真看着他。
他说,“宋氏家训,以信义二字在先,宋某一生不曾违背任何承诺,今日便在此应下莫姑娘,请放心将郡主留在此处,她的性命,至此之后,是比我自己性命更为重要的存在。我宋明远活着一天,必然护她周全。”
“你的承诺,只是保她活着,活的好不好,便与你无关吗?”
“承诺若是太重,连吾也怕无法做到。我能保证的便只有这些,至于她的归宿与幸福,吾会尽力。却无法保证,世事无常,莫姑娘应该可以谅解吧。”
她看着宋明远认真的面孔,知他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若是李可岚的安全无虞,她与段一白总有归来的时候。宋家人视承诺重过性命,她也是知道的,便如此,只能放下了。
两个人默然无语回了别院。便看到李可岚与段一白闲来无聊,摆了一盘围棋在下着。段一白明显让她许多,见莫南卿回来了,便说道,“你还是让南卿来替你下吧。我看你这棋力,非得要被杀个片甲不留才肯甘心。”
宋明远也笑笑说,“没同他赌什么吧,说起来,从前连宫廷里那些号称国手的棋士都下不过他呢。”
段一白说,“哪用得着什么国手啊,赢得了我的人,现成这不是有一个。”
他回身看莫南卿,便问道,“都谈妥了?”
莫南卿点点头,便坐在李可岚身边看她下棋。虽说心里想着一别之后,终究还是有再重逢的机会,依然还是不舍得。
段一白又问宋明远,画舫那边准备的怎样了,听宋明远说没什么问题。便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里。宋明远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还是把这局棋下完再走吧。”
听他这么说了,李可岚却也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盒子里。
“残局留着吧,等到回来时再下,到时候让苏姐姐指导我。才有意思。反正没多久就回来了,不用执着。”
这么说着,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拉着莫南卿的手,絮絮叨叨说些出行要准备的事情,带什么东西,从哪边走之类。明明看得出心底是担忧的。面子上却做出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宋明远看到她这样。却不知为何触动了心事。便独自一人走了。留下他们在那边筹划。
到最后离开的时候,才出面送了行。临走前莫南卿虽然未曾与他多说什么,但一双寒眸中千言万语都不必说出口了,无外乎是要他照顾李可岚的样子。
看李可岚,明明难过,却做出一副明朗的样子,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心痛。
连他也会为别人心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