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屋塔谈话暖暖心

今日的列纲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用同色的织锦发带束之,腰间系着一根碧玉色的腰带,足登一双赤金龙纹靴,与前次在木府中的装束不同,今日竟是一副文臣的打扮。与前次在木府中相比,这次明显清瘦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沧桑。

列纲看到槿嫆,  眼神中几丝惊诧,隐隐还带着几分惊喜,神情微怔,旋即又恢复正常。

槿春阳接过食盒,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慈爱的看着槿嫆道:“这么还自己跑来了?叫阿福来送不就得了。”

“爹爹,槿儿来给您送燕窝,也是考虑到爹爹几天都没有见着槿儿的面了,怕爹爹想念槿儿,特意来送给您看看。”说完,俏脸含笑仰头看着父亲。

“恩,怕是槿儿自己想念爹爹了,才找了个借口过来的吧?”槿春阳不禁开怀大笑。

父女俩人又说笑了几句,槿嫆把食盒打开,端出燕窝,又找来两只瓷碗,将燕窝盛出两碗来,一份端与槿春阳,非要亲眼看着槿春阳吃下,槿春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拗不过女儿执意如此,只好当着女儿和列纲的面吃下。另一份丢到列纲面前,不情不愿的说一句:“将军请用。”列纲也不推脱,端起碗来一饮儿尽,然后朝槿春阳说道:“嫂夫人好手艺。”槿春阳笑着摆摆手。

眼看天色将晚,槿春阳身后的公文却还堆的如同小山一般,看来今晚又要通宵看公文了。槿春阳看了槿嫆一眼,突然问道:“你今天带了哪两个人来?”

“是铃铛和阿福!”槿嫆如是回到。

槿春阳双手合掌一击,面带喜色的说道:“太好了!我记得这两个人都是识字的,让他们进来,今晚就在这里帮我将这些公文归类整理一遍,我再翻阅起来就会便捷许多。今晚,我便能将这些公文批阅大半。”

槿嫆一听,竟然能帮上父亲的忙,便要自告奋勇自己也留下来。可是这次槿春阳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说槿嫆大病初愈,万不可再劳心费力了。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列纲一拱手道:“小女就有劳将军送回府中了。”

槿嫆听了一惊,她是最害怕这只“大黑狼”的,现在居然还要自己和他单独相处,急忙开口想要推脱。

列纲却已起身,一把拿起随身的披风,朝着槿春阳一拱手,说道:“大人放心,列纲一定将槿儿安全送至府上。”

他这一声“槿儿”叫的槿嫆直翻起了白眼,心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看到列纲已经率先出了门口,自己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

出了户部,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槿嫆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半如染了墨汁一般渗出黑意,一半又满是流金幻彩的晚霞,只觉得美不胜收,此时东方月已升起,盈盈的月光撒在槿嫆身上,更显得她弱质纤纤、身姿楚楚。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并没有交谈。槿嫆是有些害怕列纲的,而列纲看着小姑娘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也不开口打破僵局。

终于到了槿嫆家门口,槿嫆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学着爹爹的样子朝着列纲一拱手道:“将军请留步,槿嫆到了。”,列纲看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好笑之余不免有些失望。还不等列纲回话,槿嫆便要抬腿进得府中。

突然,槿嫆感觉身子一轻,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在屋顶之上了,同时,她发现自己似乎还身在一个强壮有力的温暖怀抱里。

槿嫆吓得惊叫出声,身后列纲却不紧不慢的抱起她坐了下来。对于列纲突如其来的这般举动,槿嫆简直害怕急了,她不知道列纲要对她做些什么,想要挣扎,可是那征战沙场的将军的怀抱实在太过坚固,槿嫆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槿嫆情急之下,竟“嘤”的一声哭了起来。列纲一顿,右手伸出,轻拍了几下她的头,轻声道:“我不过是想你陪我坐一会。”听声音已是温柔至极。

槿嫆没有说话,由于害怕,只自顾自的哭着,哭到后来,已是伤心难过,嚎啕大哭。列纲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替小姑娘擦着眼泪,许是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这般过,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笨拙可爱极了。见槿嫆还是一直哭,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将槿嫆轻轻放置旁边坐下,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替她系上,又软语哄了一阵,槿嫆渐渐平复下来。

“怎么哭得这般伤心?我就这么可怕吗?”列纲轻轻说道。

此时天色已全部黑了下来,天空中月朗星稀,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间或几声鸣叫,看着脚下的这一片万家灯火,槿嫆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久违的宁静。看着身边不知所措的男子,槿嫆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大黑狼”并没有那么可怕。

不知怎的,槿嫆就想将心中的苦恼说与他听。

“我哭一开始是因为害怕,因为我从小到大,还从没飞到过这么高的地方来,但是后来,我哭着哭着,却不是因为害怕了,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让你伤心成这样?你不妨说给我听听。”列纲不禁心下好奇,这么一个自小被养在深闺的,又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会有什么苦恼的心事,竟能伤心成这样?

槿嫆此时心中一片清明,唯有父亲的事情日日结在心中,不知怎的,她竟脱口而出道:“我爹爹可能要遭人陷害,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

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上一世家中遭遇突变时的情景,心中凄然,眼泪忍不住又“簌簌”地流了下来。

列纲见她这幅模样,梨花带雨,我见尤怜的。心中凭地生出几分心疼来,同时又很好奇,木大人现在好端端的,这小小一个丫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知道你爹爹要出事?”列纲问道。

槿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想了一下说道:“我爹爹平日里在书房之中常常与他在朝中的几位好友谈论朝常之事,我每每好奇,便都在门外偷听。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可能要有人陷害他。”

“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那日我听戴叔叔说,爹爹的下属季……季……应该是叫做季永昌的贪污受贿,要爹爹向皇上禀报此事。后来,我又听另一位叔叔说起这季永昌身后很有背景,以前有人想要扳倒这位背后的大人物,都反被陷害了。所以,所以,我担心,爹爹去揭发季永昌会和这位背后的大人物有所牵连。”槿嫆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列纲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丫头,心思竟会如此缜密,从爹爹和朋友的谈话中,发现出这么大的问题来,仔细思量,又觉得小丫头的话十分有道理,不禁对槿嫆刮目相看。于是说道:“你放心吧,木大人与我亦是深交好友,我敬佩木大人的为人,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槿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信口开河。隧停了泪水,惊讶的问道:“你愿意帮我?”

列纲一笑,道:“木大人为人刚直不阿,光明磊落,与我又是至交,如果他遭人陷害,不用你说,我也会鼎力相助。”

槿嫆还是不敢相信,又道:“你真的愿意帮我爹爹,不怕得罪那位大人物?”

列纲大手一挥,朗身笑道:“我与你爹爹同朝为官,若真有人徇私舞弊,结党营私,我与你爹爹都有义务把这个人找出来交给皇上处理,如果那人背后势力太大,我们斗他不过,大不了退隐归田,再不过就是陪上身家性命。又有何惧?”

槿嫆听他说的大义凛然,一副无所畏惧样子,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爹爹能与他成为忘年之交,原来他与爹爹是同一种人。

看着脚下这一片灯火通明直照映得天空也光明了起来,两人心中惧是有些澎湃的情绪,良久,都不再说话。

那日之后,槿嫆便没有见过列纲了。心中虽不知他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心底里总是隐隐含着几丝希翼。

列纲自那日在屋顶与槿嫆谈话之后,便不敢怠慢,立时追查季永昌的事,很快便发现,这季永昌不过是他那身后之人的一个傀儡,而这个身后之人正如槿嫆所猜测的一般,就是丞相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