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狼?

听身后的人如此一说,槿嫆的脸已经快要红到脚后跟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外面有人在追我。”话一出口,槿嫆便后悔起来,天知道这男人和外面的中年人是不是一伙的。

“哦?看你小小年纪,怎么也会得罪什么人么?还是你临时胡乱编的理由?”语气中带着戏谑。

槿嫆一听这话,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我堂堂一个瑾府千金,竟会无聊到一大早跑来这看你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香客洗澡么,你当自己是谁呢?心中虽这样想,但是毕竟是自己冒犯在先,便忍气说道:“确实是我冒犯了你,我也确实是遇到危险慌不择路,不过,我从未想过在这佛门圣地,今日又香客众多,竟然一大早就有人饭都不吃就洗澡的,竟然还不锁门的。”

这话一出口,身后竟半天没有动静,槿嫆不知情况,又不敢回头,正难受之际,耳边一阵热气,接着便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包围在了这热气之中,耳边一个声音低低道:“小丫头是挺伶俐的,不过你看了我,可是不能白看的。”

槿嫆心道“槽糕”,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进来,被那中年人捉去,一时半会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一时铃铛找不见自己,定会回府求救,爹爹和戴叔叔定然回会来救自己。就算是落在歹人手中的时辰难熬,也好过现在这般羞辱难堪。

反正已经找上来了,地痞也好,流氓也罢,总要面对。槿嫆一咬牙,转过身去,面对着身后那人,直视对方,表示着自己并不弱。

一看之下,还是吓了一跳,眼前一张大大的黑脸,距离近到几乎要贴着自己的脸了,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只是此刻尽是狡黠之色,狼一般直直盯着自己。

那人约摸着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此时已将下半身衣服穿好,上半身仍然赤裸着,上半身肌肉层层节节,紧实有力,浑身皮肤呈古铜色,竟是一副精壮健美的好身材。

“恩,小丫头勇气可嘉,可曾想好怎么补偿我?”那“黑脸”说道,一脸似笑非笑。

“你一个大男人被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怎么那么斤斤计较的,我听说现在东边倭寇很是猖獗,你堂堂五尺男儿不去保家卫民,报效朝廷,端得跑来和我这小女子计较些什么?再……再说了,刚才我也确实什么也没看到。”槿嫆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来已是东拉西扯,信口胡诌,和对面那“大黑脸”抗衡着。

“大黑脸”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了起开,那笑声好不爽快,笑完之后,看着槿嫆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槿嫆被盯着瞧得发慌,两人此刻的距离又离得这样近,显得很是暧昧。槿嫆正了正继续红下去的脸,仰头说道:“你是一只大黑狼。”说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听罢那人笑意更甚,一只手抬起槿嫆的下巴,看着槿嫆那一汪秋水般的眸子沉声道:“以前在西北的时候,确实有人叫过我‘大漠苍狼’!你说的很对。”

这下槿嫆彻底蒙了,居然还有人自己承认自己是狼的!

正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眼扫视到“大黑狼”一直笑嘻嘻的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就像在看一个什么小动物一般,对了,以前听人说过,狼在捕获到小兽的时候,如若不饿,便不会立刻开吃,可如果立时小兽死了,等到狼饿时再吃话,又会嫌这肉不新鲜。这时狼往往会一口咬在小兽非要害之处,这样小兽非但跑不了,也不会立刻死了,等血慢慢流干了才会死去。

这……这人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就……就像狼看着小兽等死时的眼神一般?

想到这里,饶是身体中是一个已二十二岁,经历过无常世事的灵魂,却也忍不住地愈加害怕起来。

“你……你……盯着我看干吗?”槿嫆壮着胆子开口。

“大黑狼”没有说话,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的身体看穿一样。

槿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断不是这“大黑狼”的对手,但还是得奋力抗争一番,便用尽全力向那“大黑狼”推去,嘴上说道:“你这人好生放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也不懂吗?快点退开。”

一推之下,竟是没有推动半分。一双鲜葱白玉般的手掌在碰到了“大黑狼”那精壮的身体之后,竟似有一股闪电之流袭遍全身,酥酥麻麻的。

“大黑狼”这下倒是往后退了几步,终于笑着开口了,只是话一出口,槿嫆觉得他还不如不说,只听他道:“我是在想,到底是将你蒸着吃呢?还是炸着吃?又或者,就像这样生吃也不错。”说着,便做势向槿嫆气喉处咬去。

“啊”地一声惊叫,槿嫆再也忍受不住惊恐,再顾不得许多,转过身夺门而逃。

身后屋里传出一串大笑,在槿嫆听来,也是那般的残忍恐怖!

槿嫆顺着走廊一路跑出了好远,好在屋外的中年人半天等不到自己,已经走了,再跑两步,终于出了人烟稀少之地,看到前方人头攒动,便又挤进了人群之中,才稍稍觉得安全了些,只是今年的头香是白白错过了。

等看到铃铛的时候,铃铛早已经急红了眼,一个人蹲在路边“嘤嘤”地哭着,看到槿嫆来,一把跑过去抱住,嘴中嗔怪道:“这好半天的,小姐您跑去了哪里,我把寺庙上下的人都问便了,都说没见着您”,顿了一下又道:“咱们不是来抢头香的吗?怎么小姐竟好端端的掉头跑了?莫不是在这寺庙之中,还能中了邪去?”

槿嫆看铃铛这样,心中知道这小丫头并不仅仅是因为丢了小姐,害怕回去受到责罚。铃铛比自己只长上两岁,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自己的饮食、起居、穿戴一应由她照料着,无一不面面俱到,细致入微。这丫头是真心对自己的!记得上一世,爹爹入狱不久,瑾府便被人抄家了。说是抄家,其实还不如说成是抢劫!家中的值钱物品统统被那些官兵搜走,带不走的,便被当场砸烂,铃铛看不得这般,便上前和抄家的官兵理论,被打了一顿之后,就强行被人带走了,从此便再没和槿嫆见过面了。

槿嫆想,这一世,除了爹爹娘亲,自己也定要好好保护这忠心的小丫头。

当下拍着铃铛的肩膀,挤出一副笑脸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瞧把你给吓得,这光天化日的,我这一个大活人,还能生生丢了不成?”

铃铛又抱怨了几句,槿嫆均嬉皮笑脸的应着,半响见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两人才慢慢地朝着府宅走去。

这几日,槿嫆总觉得右手掌隐隐的有些酥麻之感,若隐若现的,细看又没有什么问题。那日在开福寺厢房,用这只手掌推那“大黑狼”的情景不时浮现脑中,每思及此处,槿嫆便面红耳赤,心想,这“大黑狼”具是邪性,自己不过推他一下,这手便像染了病一般,天天难受着,日后若再见着此人,定要躲得远远的。

这几日槿嫆也曾仔细回忆上一世的事情,十三岁那年的庙会,也是自己和铃铛前往的,只是并不曾遇到刺客、中年人、还有那只“大黑狼”。又或者,这三人当时也在寺中,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不曾被那时无知的自己遇到罢了。可见,自己的这一世和上一世比较起来,遇到的人和事不尽相同,这代表,自己的这一世,暗藏着许多的转机。当下,槿嫆更加确定,上苍要她重活一世,定是让她绝处逢生,改变命运的。

这一日,听说父亲远在边疆镇守的好友列纲回京述职,今日要来家中做客。这列纲是父亲的忘年之交,时任抚远大将军,官拜一品,据说此人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带兵打仗更是用兵如神,运筹帷幄,据说他身边的军师谋略还远不如他。听说此人曾一人深入敌营,以一己之力于万千军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也曾以三千奇兵破敌人三万大军出奇制胜,关于他的传说枚不胜举,都是些“常胜将军”的传闻。

和此人认识,是父亲在西南振灾的时候,列纲也恰好在此地剿匪,故而相识。列纲敬重槿春阳的为人,父亲钦佩列纲的智谋,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眼下列纲回京述职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来拜访父亲。

今日有贵客登门,纳兰紫薇早已将差点备好。那列纲此时已在花园休息。槿春阳便先让女儿槿嫆送去茶点招待,自己立刻看完公务便去,两人接下来定有一番畅谈,不便再理公事。

槿嫆端着茶盘往花园走去,穿过回廊便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大约着着一身紫金长跑,皮肤微微有些黝黑,竟是半躺在花园的长石凳上,一副悠闲自得样子,好不自在。

槿嫆走过去道:“家父正在更衣,立时便来,请将军稍等片刻,先用些母亲亲自做的茶点。”

说完,槿嫆抬起头来,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来人不是别人,竟然……竟然,是那日在开福寺厢房中遇到的“大黑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