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男主角终于老司机翻车啦

许恒说他受伤了,委屈巴巴的坐在床上,眼皮也耷拉着,余光瞄见罗伊依然站在门口并且丝毫没有要回头看看他的意思,便变本加厉的“哎呦”了一声:“疼~”

他性子沉稳,本就不是这样一点小伤小痛都要大肆宣扬的人,因此罗伊轻易就能辨别出这人眼下不过是在恶意卖惨罢了,本不欲理他,可要推门的手放在门上了好半晌,到底没舍得用力。

良久,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躲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没能躲过这天赐的孽缘。罗伊想。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里,因为不知今夕何夕而可以安之若素的留在这里,直到有一天有人蛮横的把这个箱子凿开了一个洞,阳光透进来的同时也裹挟着风雨,以致她一时弄不清,究竟是灼盛的日光刺痛了双眼,还是突然而至的风暴吓得她不敢睁眼。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在听见裂缝响的刹那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安稳都是假象,她脚下踩着的也从来不是柔软的泥土,而是喜怒不定的波浪。

而她甚至连上岸的码头都没有。

不得不说许恒真的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罗伊警惕了那么久,谁想最终却还是败在他的一句话上。

“好吧,”罗伊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折回来再一次在许恒床前坐下:“有什么遗言提前说吧,趁着我现在还没到想和你生死与共的地步,有什么想说的话我都会帮你带到的。”

……

许恒:“我怎么就意会不了你说这话的意思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呢?”

“喜欢啊,”罗伊答得理所当然:“但这世上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所以这些脱口就能说的喜欢都算不得数的。”

“当然……”罗伊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喜欢你要比喜欢那些死物多一些,所以我才愿意帮你带遗言。”

话音落,许恒挑眉,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她说这话时脸上表情甚至比平常还要严肃几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看不出来。

许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罗伊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看回去。这么彼此对视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许恒蓦的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

他坐的端正了些,长发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在空中飘扬,复又乖巧地落回背后。他似乎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用未受伤的那只手伸向罗伊,待得罗伊半分不曾犹豫的回手握住后猛地一用力,将人完全抱在了怀里:“你做的很好。”

他大概是真的认同罗伊的做法,一只手断断续续的顺着她的发顶抚至发梢,嗓音里都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没有人值得你不管不顾的去喜欢,你只要最爱你自己就够了。”

“……嗯。”

罗伊的脸被按在许恒胸前,大约是因为空气流通不顺,开口时便顿了一秒,连带着声音也夹杂了几分莫名的沉闷。

和心情无关。

刘良云说廉医席把圣上藏在了城外的皇陵里。

皇陵内鲜有人出入,且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根本费不到他将军府的丝毫兵力也能打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且一般人很难想到廉医席会如此大胆,竟然大不敬到敢把人质藏在皇陵里。

刘良云在桌面上铺开自己带来的地图,用手指圈了其中一个地方:“皇陵后面有一片树林,穿过这片树林再走两条街便是柳姻在的醉梦阁。届时柳姻会想办法把赫连容留下,有当朝太子坐镇,即使追兵追到了这个地方,也不敢有太大动静,毕竟私自转移要犯这件事,廉医席并没有同赫连牧达报备。”

“只要他们有所顾虑,我们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刘良云接着解释:“赫连容不会怀疑柳姻,且他这个人善妒,轻易不会允许有陌生男子出入柳姻房间,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赫连容出门的短暂间隙里把圣上藏进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件密室,只要能安全把圣上转移到这个地方,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儿,至于如何把圣上偷运出北戎……”

“城南包子铺的林乡,明面上是个做包子的,实际上却做得一手漂亮的人皮面具。”

刘良云刚刚卡了一下,许恒就迅速接过了话头:“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我见识过他的手艺,”他说:“一般人绝对不会发现问题。”

“人皮面具?”

刘良云愣了愣,许是没想到一个做包子的竟还有这层身份,但他信任许恒,当下也没多表示质疑,只说既然许兄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然后挥挥手招呼自己身后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上前:“这是我一个护卫,论功夫在北戎也是数一数二的,行动那日他会作为诱饵先行引走一部分守卫,剩下的,就靠许兄自己了。”

“至于行动时间……”

刘良云收起了手上的地图:“许兄和罗姑娘的身份不能暴露,行动时廉医席就不能在府,恰好三日后圣上派其去勿隐山剿匪,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许兄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倒是巧了……”

许恒食指弯曲扣了扣桌面:“刘兄刚刚探出来圣上被关在哪儿,仍在处罚中的廉医席就被指派了任务……”

他挑了挑了眉:“该说是刘兄运气好,还是上天保佑?”

罗伊此前一直垂头安安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说,此刻听了这句话蓦的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疑惑的看向许恒——连她都能听出这话里的试探,更遑论人精一般的刘良云,于是几乎是她抬头的同时,刘良云身后那个话少的侍卫便“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法人佩刀,在烛火下明晃晃的刀尖正指向许恒的额头。

罗伊不明白本来好好的氛围怎么突然就剑拔弩张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对面刘良云低斥了一句“放肆”。

“把你的刀收回去!”

他声音不高,语气也称不上严肃,但持剑的侍卫立马就把刀收了回来,还恭恭敬敬地后退了两步,重新退回一个恪守本分的距离。

“刘兄好气势。”许恒饮了口茶,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假意的夸赞还是真心的嘲讽。

刘良云抿唇一笑并不在意,右手手腕轻轻翻转手上的折扇就“呼啦”一声展开来,露出扇面上一副江山图:“这险,许兄可冒?”

……

这句话说得并不是救人的风险,而是相信他的风险,许恒自然听得懂,当下也是一笑,两人唱戏一般应和道:“冒。”

笑话!当然要冒!别说是这种隐在暗处的未知风险,即便是对方光明正大摆在明面上的陷阱,只要有一丝的希望能救出圣上,这个险他都不得不冒。

罗伊不是很理解他这种心态,一直等到刘良云二人离开才憋不住的问道:“既然知道有危险,就不能等到万无一失再行动吗?”

“哪儿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像是在笑话她的天真,许恒抬手揉了揉罗伊的发顶:“更何况那可是圣上,我们等得起,黎国的天下也等不起。”

“哦。”罗伊不懂这些家国天下,当下也没有再和他争执些什么,只是打了个半真半假的呵欠,然后捂着嘴一副“我现在困到不行”的模样和许恒道别。

“对了!”临出门前,她脚下的动作又顿了一秒,低声喊道。

嗯?

许恒疑惑的抬头看罗伊的背影——他最近好像经常看她的背影,第二下眼皮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听见面前传来的声音:“你行动的那一天,我就不送你了。”

她说:“我怕我起不来。”

话音刚落罗伊自己倒是先恍惚了一下,依稀记起从前林庭要去黎城的那个早上,自己也是用的这个理由。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罗伊慢悠悠的想,自己可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许恒倒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听她这么说还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嗯,你好好休息。还有,托你带的话,你可千万别忘了。”

罗伊:“……”

许恒说完这番话还觉得自己挺幽默,于是不等逗笑罗伊,自己先低低的笑了出来,却没看见,罗伊在背对自己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而无论话说的多满,真到了行动的日子,罗伊还是一大早就等在了许恒的房间门外。

清晨的露珠打湿了她肩头的衣裳,许恒推门出来看见这一幕后,难得怔了一瞬:“你怎么在这儿?”

“打更的太吵了,睡不着。”罗伊回的倒是迅速,想必这个答案在心里已经重复了许多遍:“顺便来送送你。”

“哦。”

不知是不是气氛严肃的原因,今日的许恒看起来与平常格外不一样,明明脸还是同一张脸,但浑身的气质就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罗伊注意到了却没往心里去,在石头上坐了半夜的腿有些发麻,还随口脚许恒来扶自己一把。

两人距离离得本就不远,谁想罗伊抬起的手臂都快挨到许恒了,却被后者猛地一个后退躲开了去。

罗伊一愣,看许恒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许恒也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样,搓着手有些无措道:“手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罗伊坐在石头上索性也不起来了,拧着眉追问。

“迷药。”许恒低声解释。

他嗓音有些哑,音色和之前相比便有点变化,但由于不是很明显,罗伊方才便没注意,这会儿觉得这个人似乎不太对劲儿,之前未曾注意的各种小细节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冒了出来。

但许恒似乎早有准备,细细解释了自己昨夜特地用药暂时改变音色,以防之后追查时被人通过声音认出来,至于为什么方才不肯扶她……

许恒温声道:“我功夫不好,这些小把戏虽然难等大雅之堂,但好歹也算有用。”

“我看你神色不好,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他说。

然后在罗伊信了他这番说辞之后,画蛇添足般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许恒功夫其实不错,至少比廉医席要强得多,所以想趁着夜色闯入别人府邸并不算难事,但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太好。

这地方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好不容易摸到正确的方向,又找到目标,两人连手指头都没碰上就被屋外乍亮的火光刺激的下意识反手遮了一下眼,然后不等他再做出什么反应,原本空间就不大的房间里立马就挤满了从屋外闯进来的人。

领头的是个身材圆滚的中年男人,大约是脸上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全,于是脸比整个人又圆了一圈。此刻他正掐腰大笑,一根手指还不忘指向已经被他们包围的许恒:“我就知道你这孙子还会再来!不枉我在外面守了你好几夜!”

“来人呐!”他浑身都洋溢着志得意满:“把这人给我抓进来,关进大牢!”

另一边罗伊自送走许恒后就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还失手打碎了两个茶杯。

茶杯迸裂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罗伊一跳,心头不安的情绪也随之愈演愈烈,终于发展到握着碎片的手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随后不出意外的划破了手指。

血滴砸在碎片上,像乍断的琴弦,伴随着最后一声绝唱失去了全部的音调。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连天边最后一抹余晖都不耐烦的并入了黑夜,罗伊等了整整一天才等来那人哪怕丝毫的消息。

香袋是由将军府的侍卫转交到她手上的,想必送来前已经检查过,确认是个普通的香袋才会送过来。

“醉梦阁的柳姑娘送来的,”侍卫传话道:“说是有安神的功效,姑娘用了可以好眠。”

“谢谢。”

罗伊礼貌的道谢,关门后对着那香袋研究了半天,始终没看出什么门道,一恼,手上的力道便重了几分,谁料这香袋如此不结实,她力道不过大了两分而已便在她手中变成了一块破布。

原本装在袋中的草药尽数洒在地上,罗伊翻看着手中的布,依稀在内侧看见了几道笔画。

乍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联系的笔画,罗伊想了想,闭上眼睛在脑中回忆着许恒当时并没有避讳她的动作,手上不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