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喏,你要的东西

好不容易把许恒扶进屋,罗伊也没有心情替他收拾,低头嗅了嗅自己裙子上难闻的酒味后,表情极其嫌弃的皱了皱眉,又在心里可惜了好半天这只穿过一次的新裙子,才撇撇嘴回了隔壁。

门关上的刹那,原本醉死在床上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不见丝毫迷醉。

他也垂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鼻尖刚刚触到衣领便皱着眉往后仰,脸上嫌弃的表情同刚才那少女如出一辙。但他只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直到隔壁已经完全没有声响才唤了跑堂的来给他打水沐浴。

第二天出门时罗伊又换回了男装。

她仍在心里可惜那条裙子,楼下廉医席和许恒已经相谈甚欢了许久。

是许恒先看见她的,只不过他刚一抬头廉医席就察觉到了,于是到头来首先和她打招呼的,竟然是廉医席。

他转身对着罗伊点头,嗓音浑亮的道了声“早”。

罗伊回以一个微笑。

走到许恒旁边时,罗伊习惯性直接想坐,曲腿的前一秒却突然想起昨天给自己安的假身份,动作就顿了一下,转而给许恒倒了杯茶。

许恒有些莫名其妙,扭头眼带笑意的问她这是在弄哪一出。

话音刚落,廉医席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罗伊觉得头疼。

许恒昨晚醉的太狠,自己今早起的又晚,根本没机会和他讨论后来自己和廉医席说了什么,只能干咳两声,背对着廉医席挤眉弄眼的在“公子”两字上加了重音,妄图传达给许恒点信息。可许恒也奇怪的很,明明往日里是多精明的人,此刻却傻的仿佛什么都看不懂,听见她满是暗示的“公子”后也没什么表示,只垂着眼又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来。

罗伊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自己作为一个“丫鬟”也没理由三番四次的驳“主子”的意,便也皱着眉坐了下来,只不过落座时循着从前见过的易家主仆模式,坐的离许恒稍远了些。

许恒盯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终苦笑一声端起酒杯给廉医席敬酒,却不等他回应,虚碰一下便一饮而尽。

罗伊摸摸脖子不解,偏头撞上廉医席看过来的灼热的目光后更加意外,也不再管许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是低头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餐。

廉医席这次并未久待,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看客既然已经不在,这戏也就没了演下去的必要,更何况许恒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反常,罗伊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又怕引来旁人目光而不得已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还救不救人了?”

许恒挑眉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家国大义,只是本能的觉得北戎比黎国危险,所以想尽快结束这边的事回国。

她虽然不知道许恒的真实身份,却对他来北戎的目的了解的一清二楚,而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太上皇被关的场所,还与那护国将军搭上了关系,不尽快救人却还蹲在这里做什么?而且这些天里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从廉医席身上偷来牢房钥匙的,可许恒就像忘了自己的目的一般对这件事绝口不提,甚至和廉医席玩起了称兄道弟的游戏!莫不是想叛国吧?!

罗伊怀疑的盯着许恒。

许恒失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斥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还是难得解释了两句:“护国将军刚结识了一个外地朋友,看守黎国皇帝牢房的钥匙就丢了,如果是你,你会怀疑谁?”

他又拍了拍罗伊的头,语气里带着笑:“别想那么多,我自有打算。”

他说:“等合适的时机到了。”

……

哦。罗伊眨了眨眼,不再说话。

她静下来后空气陷入了难言的沉默。许恒大约是不觉得,罗伊却受不了,干坐一会儿后便说自己要回房。

许恒正在喝茶,闻言也没有抬头,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他还在喝茶,那边罗伊走了两步后不知道为何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正儿八经的叫了他一声。

客栈里人多口杂,罗伊不敢叫真名,纠结两秒后还是唤了“辛黎”这个名字。

“辛黎”本黎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在叫他,于是面带疑惑的朝她皱了皱眉。

“你之前为什么……”罗伊顿了顿,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为什么像个怨妇一样的看我?”

许恒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她说的是不久前在廉医席跟前演戏的场景,许恒心里当然清楚,但这不好解释,许恒也没打算解释,只拿手帕擦干净了嘴,然后摆摆手说她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

他指了指房间的方向:“你不是困了吗?快回去睡觉!”

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罗伊对许恒多少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若不想,任谁也无法真正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所以听见这个答案也不恼,耸耸肩就接着往楼上走。

一边走一边琢磨许恒口中“合适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却没想到这合适的时机来的竟然这么快。

城里来了个马戏团,说是和普通的马戏团不一样,有什么稀罕本事。廉医席刚从属下那儿听说这件事便火急火燎的给许恒送了请帖,邀请他二人和他一起去看表演。

许恒许久未提救人一事,因此当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冲着自己使眼色时,罗伊脑子慢半拍的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然后就被一个飞速跑过的乞丐狠狠撞了一下。

那乞丐是从右边冲过来的,而罗伊走在中间,左边站的人刚好是廉医席,于是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脚腕处突然的刺痛,整个人已经被撞进了廉医席怀里。

那乞丐也在廉医席身上蹭了一下,但后者此刻满心都是怀里的佳人,自然也无心注意其他,罗伊却在廉医席手扶上来的一瞬间福至心灵的意会到了许恒说的“合适的时机”。

所以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装作站不稳的模样把手搭在廉医席腰间,然后几乎一秒间隙都没有,方才被那乞丐“撞出去好远”的许恒就冲了过来,一把将罗伊扯进了自己怀里。

整个过程中,罗伊与廉医席的直接接触不超过三秒。

后来罗伊皱着眉问许恒,他动作那么快,万一那时她还没得手怎么办?

她是真的对此抱有疑问,一秒的时间,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手速能快到这种地步。

“拿不到就拿不到呗,”许恒不以为意,一边给她的脚腕抹药油一边道:“廉医席是个武将,多一秒就会被他发现端倪,我们冒不起那个险。更何况……”

罗伊坐在椅子上,许恒则单膝跪在地上。这个高度刚好适合她把自己受伤的脚搭在他膝头,于是罗伊看见面前的男人盯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脚腕漫不经心道:“我相信你。”

……

“切!”

罗伊愤愤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摊在手心,递到许恒眼前。

“你要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