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提醒肖瑞风十天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让他尽快履行合同第一条条款,带陌千寻去肖府攀亲。
每次舅舅、舅妈一出现,陌千寻就恨不得找地缝儿往里钻。
她和肖瑞风的关系已经够乱了,肖瑞风对她的成见也日渐加深,而每每有所缓和,舅舅、舅妈就一准儿出现。
这一次,陌千寻决定反抗,不仅因为她的处境,也是因为肖瑞阳。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肖瑞风一起去肖家。那样的话,不管肖云天是否认同,她和肖瑞风的夫妻关系都会板上钉钉,如此一来,将来她与肖瑞阳的关系就很难再确定了。
陌千寻赶在陌大勇和耿淑云夫妇与肖瑞风摊牌之前来到他们面前,她痛斥舅舅、舅妈多年来对自己待遇的不公。
陌千寻职责他们贪得无厌,当年父母留给她的财产她一点儿没有看到,全部进了他们的腰包。
她还指责他们偏袒弟弟陌千成,陌千成是舅舅、舅妈的儿子,今年上中学,她说舅舅、舅妈把好吃好喝的都留给了弟弟,却从舍得让弟弟干一点儿活计,而她却不同,上学的时候吃穿都是班级里最差的,而且每每回去还要干这干那……
陌千寻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得痛哭流涕,义正言辞,把在场的人都说的目瞪口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很多事情她觉得自己曾经并不在意甚至从未在意过,现在却把它们当做驳斥亲人的话说出来。她知道,这一次,她要彻底得罪舅舅、舅妈了。
事后,她问自己,他们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坏吗?他们对自己真的从来就没好过吗?可能不是的,可是她是错的。
但是当时,她只想他们不要逼肖瑞风,不要逼着他去做对她和肖瑞阳无益的事,其他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爱情是自私的,可是她把自私做到了无耻。
直到舅舅一声长叹,拉起两眼通红的舅妈跌跌撞撞离开,她幡然醒悟,她想要去追他们回来,然而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下。
同样被陌千寻的一番痛诉所震惊的,还有肖瑞风和王启然。
肖瑞风做好了对付陌大勇夫妇的准备,却没想到竟没有浪费一口唾沫一根指头。赶走他们的人不是别人,竟是他们的亲外甥女陌千寻。呵呵,真是可笑。
王启然对陌千寻的话唏嘘不已,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苦大仇深,好吧,这会更加坚定他今后照顾和她保护她的决心!
难缠的舅舅、舅妈终于愤然离去,陌千寻可谓是解脱了。然而,这之后的几天,她并未因此而轻松起来。想到舅舅离开时失望的目光,她的心就刀割一样的痛。舅舅,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天晴了几天,下山的路也早已被人修好,王启然再赖着不走也没有理由了。况且他家里又一再来电话催他,母亲说她已经在他当局长的父亲那里瞒着他旷工的事了,如果他再不回去,局长父亲一旦知道他连日不上班发起脾气来,她也没办法。
王启然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马场,但临走时他表示,不久他一定还会回来。
王启然离开了,陌千寻没有理由再赖着肖瑞风的床,她很识趣,吃完早饭便去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往杂物间搬。
肖瑞风正在给一匹马梳理鬃毛,回头瞥见了,怔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连串没鼻子没脸的斥责:“一大清早就想着晚上睡觉的事,你没事可做了么?!”
陌千寻看看自己怀里的被褥,肖瑞风说得也没错,她现在想的确实是晚上睡觉的事,可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她回顶他:“我是想着晚上睡觉的事,不也是在为你着想吗?别不识好人心好不好?”
“哟,敢情你是想着你和我睡觉的事喽?”肖瑞风的话中不无嘲讽。
“肖瑞风,你太过分了!”
“我能有你过分么?一个对辛辛苦苦养育自己成人的亲人都能翻脸不认人的人,恐怕只能用白眼狼来形容吧!”
“你……”陌千寻心里好委屈,“肖瑞风,你不是白眼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愿意回肖家见你自己的亲人?”
陌千寻要么不说话,她的每一句话都有着直击要害的能力。
是啊,肖瑞风他自己不也不肯去肖家认自己的父亲么?他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破天荒地沉默了半晌,说:“陌千寻我告诉你,我虽然姓肖,但除了我身上流着他们肖家的血之外,肖家对我没用半点儿的恩情。所以,我可以选择随时回去,也可以决定不回去。”
说完,肖瑞风牵起马朝着山坡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背对着陌千寻说:“近来有两只母马要产仔,为方便照顾,我住杂物间。”
陌千寻目送肖瑞风的背影远去,朝霞下,他修长挺拔的身姿配上身边健硕的枣红马,就像是行走江湖的一位骑士。
想到这里,陌千寻微微翘起唇角,她如此高看他,是因为他把房间让给了自己么?谁说自己不虚荣了,人原来都是虚荣的。
两天后,仅仅是过了两天,耐不住寂寞的王启然又跑来了。
他给他们带来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些吃食。
陌千寻愉快地从他的车上取下大包小裹的物资,一边跟王启然道谢:“启然哥,谢谢你啊,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
肖瑞风郁郁地走过来,从车上拎出一带米,抗在肩上:“王启然,我给你的钱你都花了是不是?就不能给我省着点儿用!”
陌千寻偷偷瞄了一眼肖瑞风,原来这些东西都是他托王启然带来的,是自己没弄清情况。
王启然也不甘示弱,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就你那点儿钱也就够买点儿吃的,这些日用品还是我倒搭的呢!”
肖瑞风瞥一眼王启然手里的拎袋:“你说的是这些东西吗?似乎都是女人用的嘛。”
王启然的脸唰地红透:“是、是……啊。我不是考虑到千寻吗,你一个男人,两根棍子一只碗就够了,没那么多讲究。”
肖瑞风瞪起眼睛:“王启然,你把我当成要饭的呢?你才两根棍子一只碗就够呢?!”
王启然躲闪着:“那也是你先埋汰我的,谁让你说我的腿是屁股下面的两个叉呢?”
“噗……哈哈哈哈……”陌千寻忍无可忍,终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看到陌千寻笑的开心,王启然也跟着笑,只剩下肖瑞风,他没有笑,但陌千寻看到他面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就在她好奇他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起开心大笑时,他却将另一侧肩上的米袋卸下,转而换到了这边肩头,接着甩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前面。
王启然与陌千寻互相对望一眼,狡黠地眨眨眼,迅速跟了上去……
饭后,趁着肖瑞风不在,王启然将一个挂号信交到陌千寻的手中。
信封上的一连串英文字母让陌千寻的眼前一亮,她迅速结过,一个人跑到马棚后去展开来读。
这是肖瑞阳去美国后给她寄来的第一封信。
信是用英文写的,她第一眼看到信上的那些英文时还有点纳闷儿,她还以为是王启然搞错了,但细瞧那笔迹,她还是弯起眉眼笑了,因为那的确是肖瑞阳的。
幸好她上大学时英语学的就比较好,肖瑞阳也是了解她这一点,才用英文给她写信。
这种文字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她感到很新奇,也很浪漫。
也许对于中国人来说,英文的表达还是用来生疏,肖瑞阳的信很简洁,没有缠缠绵绵和拖泥带水的暧昧,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柔情,陌千寻还是能感受到的。
信的内容也不是很多,只勉强够一页纸,他一定是太忙了,她这样想。
这封信的主题倒是很鲜明,那就是,针对她上一封给他的信中提出的,舅舅、舅妈协议中所要求,让肖瑞风回肖家探亲之事。肖瑞阳的观点是,他希望陌千寻和肖瑞风一起去一趟肖家。
陌千寻怕自己看错了,肖瑞阳怎么能同意她和肖瑞风一起以夫妻身份去见肖云天呢?她回过头,仔仔细细将那几句话又翻译了几遍,发现自己没有弄错,肖瑞阳信中确实希望她和肖瑞风一起回肖家。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肖瑞阳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陌千寻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肖瑞阳是怎么想的,陌千寻的心也一沉再沉。
晚上,和王启然、肖瑞风一同吃饭,王启然拿出了一瓶红葡萄酒,说是从他老爸箱底翻出来的,正宗的法国七二年的红葡萄酒。
红葡萄酒自然是归陌千寻,他和肖瑞风依然喝五粮液。
陌千寻没有拒绝,她默默地喝着王启然为她斟的葡萄酒,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肖瑞风看出了陌千寻的反常,他斜眼瞥一眼王启然,意在质问他白天跟她嘀嘀咕咕都说了什么?
王启然也很紧张,他招呼肖瑞风到门外,告诉他,他今天收到了肖瑞阳的来信,交给了陌千寻。
“肖瑞阳的来信怎么会给你?”肖瑞风不无质疑地问。
“我……我那里接收信件不是方便嘛,就你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投递员怎么愿意来?”王启然尽量圆和着,但他的话显然站不住脚。
肖瑞风横了他一眼:“放屁,照你这么说我那些报纸杂志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那可能人家肖瑞阳是这么想的呗。”王启然眼睛一转,岔开话题,“哎呀,你就别计较这个了,快研究下那位是怎么回事儿吧。”
两个人一合计,问题应该出在肖瑞阳的信中。那么,肖瑞阳倒底在信里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