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

一番谈话结束，内里晚宴就要正式开始了，马楚姿与顾程就此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

主持人是常上电视的国脸，并不陌生。开场白结束之后，就是随意交流用餐时间。顾程和陶欣然去用餐区取了些餐点，吃着半截，此次慈善晚会重头的拍卖开始了。

坐在角落的顾程一没钱二没势，根本不关注。陶欣然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拉毕业作品的赞助，此时已经不在位置上了。那几个不入流小模特也各自寻觅猎物去了，这桌只剩了顾程和一个戴眼镜的姑娘。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未交谈。

这种晚宴吃并不是重点，所以菜量极少，顾程吃了一圈无所事事起来。听着场内一声声激烈的叫价，顾程略觉烦闷。室内暖气调的极大，面前杯子里的水都已经喝光，顾程抬了抬手，侍者上前，她小声询问，“有喝的吗？”

“请稍候。”年轻的侍者有礼的微弯了腰，一分钟后用托盘送来了一小杯饮料。

“谢谢。”接过杯子，顾程礼貌致谢，侍者微笑了下往后退去。

细长的高脚水晶杯，杯中浅浅一层的琥珀色液体在水晶吊灯下显得晶莹剔透，映衬着她执杯的手都洁白高雅起来。顾程小心的啜了口，甜甜的，带着淡淡的果香味。

味道不错，正口渴的她一气喝完了。侍者不待吩咐，转自送来了新的，这一次虽然不是一口闷，也是喝不了三口就见了底。又换了一杯新的到手，还是很快就空了。到第五杯送来的时候，顾程意识到不对劲了。

体内似是有股热气直往头顶冲，心跳莫名加快，手脚微微有些乏力。身为医生，顾程已经完全明白此种反应是酒精摄入过量，就是俗称的醉酒了。

这是种果酒，上口容易后劲足。凭着顾程这种见识，是根本预料不到的。此时她开始寻觅陶欣然，但这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既然找不到人帮忙，顾程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离开了酒会现场，怎么都要把自己弄回学校才行。

有着惊人意志力的顾程外表看着正常的一塌糊涂，是以，当她醉眼朦胧之下爬上门口那辆庞巴迪的时候，竟没一个人想要阻止。

“师傅，到Z大学。”上车之后，她端正坐好，摸索了一阵，还投诉了一把：“你这车窗怎么不开开啊？我有些喝多了，晕。”

前座的司机根本没料到后座会突然爬上来个陌生妹子，怔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满的情绪开口：“你觉得我像司机么？小姐？”

说着他转头过来看她，顾程怔怔的望着司机那张脸，有瞬间的清醒。

时光似乎倒流回了七年前，顾程坐在蝉鸣阵阵的高中教室，吵杂的课间时分，她埋头在作业本中。旁坐的女生自外面回来，激动不已的拍着她的桌子：“顾程，你年级第一的排位被人抢了。”

“什么？！”她自课本中抬头。

“你啊，你年级第一的宝座啊，被抢了，就是那个男的。”顺着同桌的指示，她看到和几个男生打闹着走进教室的男生。原本在她眼里，那些男生都长差不多样子。可是那瞬间，他的眉眼，嬉笑的表情却一下子从茫茫众生中跳脱出来，深深刻入她的记忆……与前座司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顾程立时反应怀疑是自己喝多导致眼花了，还用力眨了好几次，但面前那张脸却并未消失。那因为不耐微微皱起的眉头是她曾经在他脸上偷看过的表情，那样真实那样熟悉。

这是她年少时光里羞于启齿却又难以磨灭的，关于暗恋的记忆。

顾程终于禁不住试探着开了口：“你是……沈括。”

听着她叫了自己的名字，沈括满眼的愕然，疑惑道：“你哪位？！怎么认识我？”

他那句话让她的时光长廊尽裂，顾程瞬间回神过来，四下望了望，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出租车。

“我……对不起，我糊涂了，不好意思。我马上下车，很抱歉，请不要在意。”对一向自诩理智的顾程而言，醉酒上错车这种事是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也做梦都没想到，会因此遇上高二就休学去国外的沈括。

更想不到的是，人家根本不认识她了。顾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原本因酒醉头晕的现象更严重了，再加上手脚发软，好不容易打开车门之后她是如摊烂泥般跌出去的。

从后视镜里看着顾程摔出去，沈括显然是吃了一惊，下车绕过去的时候，那边顾程已经自己撑着车身爬了起来。她这会是处于头脑清醒，但是四肢无力的状态，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踉跄着的。

沈括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了一把，“哎，你没事吧？你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

虽然顶着沈公子的名头但事实上他归国不久，鲜少在社交场合露面，真正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的人不多，再加上顾程看着就不像是那种套近乎的心机女，所以他心下还是颇为疑惑的。

“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我有些醉了。”顾程整个人感觉快烧起来了。

“其实，我们曾经一个高中。”就着她微弱的声音和低眉顺眼的那个形象，让扶着她的沈括想起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