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乖乖的将20元散票交给娘,她说这是爹给娘的。娘接过钱沾着口水一张张数,最后数清楚了才甩了甩手放到枕头底下。她告诉二妹说,你不是天天盼着在娘跟前吗?娘想过了,你就跟着娘别回那个家了,以后那个人也不是你爹,不许你认他……
“那是我爹……”二妹轻声细气嘀咕了一下。
“他没有资格当爹,他尽过什么责任啦!你要是敢不听话认他,别怪我这当娘的翻脸……”
娘用极端的怒吼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她的吼声吓到了二妹,二妹噤若寒蝉再不吱声,只把无限的感伤埋在心底,将欲夺眶而出的泪咽进肚子里。
我的娘啊!有你这么难为儿女的吗?当娘的今日难为二妹不许认爹,他日你让二妹如何面对爹?面对红尘俗世?二妹若真听了你的话不认亲爹,她注定会受到道德良知的谴责,若此即会落下话柄被旁人指责。须知道众口铄金,你这一难为,岂不是将二妹推向了风口浪尖,将她推入深渊,架到火炉上炙烤、让她叫天应叫地不灵吗?
娘是那个娘,爹也一样还是那个爹,血肉相连。天断地断,血脉亲情岂容你拔刀挥剑披荆斩棘就能了断的?爹纵然再不堪,二妹的命也有一半是爹给的,哪有当娘的下死规定儿女不许认爹的道理?
嗟叹!我躺在那里无奈的叹息,无边的悲哀涌向整个身心。更替我那可怜的弟妹们担忧,有娘如此,他们又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有时候,我庆幸自己的夭折,若不然,如今放在炭炉上烤着的煎熬,我这当大姐的首当其冲……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在情理中,五弟满月那天,也是娘跟宝林走到一起的日子,可谓双喜临门。我知道按规矩,宝林就是弟妹们的继父了,那我也遵循这个规矩,以后就叫他声继父吧!好分辨一点。
娘换上继父替她扯的大红绸衫,又用桃木梳子沾了些刨花水,将一头长发梳理得油光闪亮。鹅蛋粉在那张沧桑的脸上滚了又滚,樱桃小口在大红胭纸上轻叩,苍白无血色的唇立刻鲜亮起来。
还真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女人的光鲜亮丽靠收拾,娘这一收拾立马还原了她妩媚、出挑的姿容。
事实上娘算得上天生丽质,她皮肤白晳细腻,柳眉下的凤眼含情,睨一眼也可算得上是风情无限。只是这些年她把自己放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拿斜眼看人,习惯于事事算计,习惯疾言厉色面对人生从而为她的美貌减分许多。
娘将五弟交给二妹看护,自己被一干人等簇拥着去赴合亲宴。
其实二妹很难接受那个叫宝林的男人,你说自己的爹明明好好的在那却不能相认相亲,而今却非要让她认另一个男人当爹,这事搁谁都接受不了。
但是二妹不敢在娘跟前表现出来,她虽小,但已然学会绕着走,明明有想法她也不会直接在娘跟前表现出来,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刻,她见娘出去了,她抱起五弟亲吻着,睫毛上闪闪晶莹的泪花沾在五弟的脸上湿了一片。五弟好似感受到了濡湿难捱,他不自然的动了动脑袋,发出了咿咿呀呀只有他自己能读懂的抗议声。
“弟,娘给咱又找了个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姐也不高兴,姐可不想叫那个男人爹。可是咱们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呢?娘只管自己高兴。弟,你知道吗?娘一准儿肯定逼着姐叫他爹,姐不肯叫少不得又要挨打,弟,你说姐咋办?姐该咋办?姐现在好想爹呀!要是爹在姐就不怕了,哪怕娘再打得狠。可是,娘不许姐认爹……”
一字字一句句轻轻呢喃,二妹像是在说给五弟听,可更多时候她不过是在说给自己听。五弟才刚满月,自然不谙方外之事,唯一能回应二妹的,也只有无意识的嗯嗯哦哦声。
且放下二妹心酸低喃不表,说说娘赴合亲宴的情形吧!话说娘一直认为继父无子加上良好的身家贫农成分,让娘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好事,除了爹登门带给她那一丝不快外,其他日子基本都是在心情愉悦下度过的。
但是,天下的好事似乎总是很短暂的,正如娘愉悦的心情。娘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愉悦心情居然会在合亲宴上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