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哪里受伤？”
“恩。”他叹了口气。全车的酒味。
“伤得重吗？能出来吗？”
“头晕。”
作为一名医生，闻纪奇还是按着自己的伤痛，慢慢地挪了出来。
大马路上，他就那么狼狈地坐在地上，念念半跪着，处理着他头上的伤。
“念念。”他直直看着她。
“念念。”
检查一番，只有头上的伤，看来那女人开的两座车性能还不错，经得起纪少这么折腾。
“念念。”
头上的伤口并不深，身体其余部分，大概是淤青吧。
“念念。”
她终于停住，回望他：“闭嘴！”
“念念，你在想什么？”他继续说：“我今天去酒吧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她顺路就带我回来，我们不熟的。”
“不熟？”念念换了根棉签，重重地压在上面：“纪少经常带不熟的女人回家？”
“没有。”他又看了她一眼，“她只是顺路，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没有出租车吗？”
“那个地段偏远，不好打。”
她继续包扎，“我想你应该不是自己去喝酒吧，你的朋友们呢？”
纪少心里笑了笑，面上委屈道：“确实是自己一个人。”他没等她再说什么，问：“你这是，吃醋了？”
她看看自己包扎的完美，最后摸了摸纱布，再看了纪少一眼：“是，我看着，很不高兴！”
这次却是纪少惊讶，张口很久却不知道说什么。
知道念念将药具收拾妥当，和合上箱子站起来时，他才拉住他。
“念念。”
“闻纪奇。”她打断他的话,高高地看着他：“我们在一起吧。”
警察和救护车到现场时，念念已经操手在一边，看着闻纪奇一瘸一拐地移到警察身边。不免觉得好笑。
“酒驾。”警察拿出小本，“请出示您的驾照。”
念念看他手伸向口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阻止他拿手机的步伐。
“警察同志，他就是酒驾，而且经常酒驾，最好关上几天才能长记性，国家法文明文规定，再次饮酒后驾驶机动车的，处十日以下拘留。”
纪少看着她，笑了笑：“卜律师，你觉得我还有逃脱的机会吗？”
卜律师一本正经地回答：“容我想想。”
他又哈哈笑了两声，还是拿出口袋中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直接递给一头雾水的警察。
他将手搭在念念肩上，皱眉说：“你就这么对你的男朋友？”
忽略身后警察恭恭敬敬的回话，她切了声，“好好走路。”
“是！”他挺直腰：“哎哟，扭到腰了。”
念念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驾驶位，等他落座了才问，“去哪？”
“送我回家。”
这无心出口的话，却有人。
她突然撑着脑袋，斜眼看他，这么娴熟自然的回答，看样子，那之前。
“你确定你是被送的，而不是主动要求她送你回家？”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回来，让纪少做了个无辜的投降状：“大律师，我冤枉啊，以你心里分析师的身份，请看我真挚的眼神，哪点像在说谎。”
回答纪少的是一个启动和加速。
车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自然醒的时间是清晨的7点，念念打开窗户直视太阳，才两秒，便转身离开洗漱。
天气很好，冬森大门的花草印着阳光，她从它们身边走过，晃得影子摇摇曳曳。
“暮楚早。”
念念对着经过的同事们笑笑。
推开大门，正想往楼梯往上，却被自上而下来的子婕拦下。
“早。”
“恩。”她偏了偏，想要越过她，却又被拦下。
“你和闻纪奇在一起了？”
念念抬头无表情看她：“请让开。”
“啧啧。”她双手环在胸前，“我想做了这个任务之后和你公平竞争未衍的，你为什么退出？我昨天已经拿到房契了。”
念念站在同她一阶的台阶上，直直看着她：“未衍对你如何你会不了解？你撮合我和纪奇，现在又这么说，你想做什么？”
子婕耸耸肩。
“子婕。”念念不得不承认，她在未衍心中的分量，她看了眼她的手链，那是未衍不知从哪儿捎回来的红结，她从小戴着，而她没有。
“我以后不在冬森，未衍有些小毛病……算了。”念念还是闭嘴，这么啰嗦不是她的风格。
“你要离开冬森？”子婕的疑问里并没有惊讶，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早上是我通知他们让你来的，哥哥这几天一直忙着工作，昨晚发烧，现在在休息。”她叹了口气：“哥哥疼我也疼你，这种时刻，我告诉你他的情况，你想去看望就去，不想去就走。”
念念开门时，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两声咳嗽。
“谁？”声音很虚，才两天不见，仿佛那日的气势已经不见。
“是我。”
念念打开灯，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被截下。
“这么急着过来邀任务。”
闻纪奇和念念在一起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已经在冬森迅速地传开，那3日的期限，很明白的，结果已了然。
“高烧，怎么没有配药。”她给未衍倒了开水，直接忽略那个问题，“起来喝一点，我下去给你配点药。”
“这段时间少喝酒，辛辣的也不能吃，很少见你生病，虽说只是发烧，但不可小觑。”
念念打开窗，通通风，坐在他身边查看他的脸色。
未衍看着这一切，看着她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问：“念念，你爱他吗？”
他清楚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指，抖了抖。
“哥哥，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他声音低沉有力道，拽着她的手紧紧的，“卜念念，回答我！”
“未衍。”
阳光下，灯光下，他们就这么对视着。
第一次，念念感到尴尬，在未衍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直勾勾的眼神，生病而疲劳的眼帘，在等着她的答案。
可时间过后，迎来的确实未衍一阵急促的咳嗽。
念念立马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皱着眉头：“我去给你拿药，这样咳下去不是办法。”
他不再说什么，直直的躺在床上，单手遮住双眸。
再次回来时，床边的那杯开水已经见底。
念念记得13岁那年，在雨里训练后发烧晕倒，三天不见好。未衍来看他时的光景，就像是现在这样，他们身份互换，未衍穿着长大衣，站在床边，看了看坐上的药和开水，他问她：“药苦吗？”
她没有点头，生病期间的难受，已经淹没了她的味觉。
未衍站了很久，念念几乎睡着，接着听他说：“念念，我送你去学医。”
从此他给她定了未来。
念念知道，那是他是真的关心，这次，念念也知道，他是真的关心。
她蹲坐在地上，将药放在桌上，房间很安静，静到她可以很轻地讲话，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未衍，从我遇见纪奇，到现在，他想方设法对我好，接近我，而我的观念，我自己能感受到，从前我对他爱理不理，但是渊源好像不止那些，这是我第一次想要和一个男人好好相处，未衍你不也希望我能有个好归宿，他的档案，他的性格，几乎一清二白地在我面前。”
“哥哥，从此我会不同，但我还是秦慕楚，我不会离开冬森的。”
未衍没有回答，还是保持着将手臂遮住眼睛的姿势。
但我还是秦慕楚，是那个为冬森效忠效劳的秦慕楚，是那个冬森的得力主力秦慕楚，却已经不是卜念念。
他的房间是冬森建筑中采光最好的，此刻阳光透过玻璃几乎要晒到被子，树枝的影子在地上左右摇摆，时而又鸟儿飞过，即使隔音效果很好，也不难想象窗外的热闹。
而窗内却是死寂沉沉。
念念不会怀疑未衍是不是已经睡着，但她却当做他已经睡下，给自己一个离开的理由。
她站起身，双腿有点儿麻，讲室内的灯光调暗，窗帘拉上，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声不响躺着，仿佛已经睡着。
悄悄地退到门边，终于被叫住。
未衍只动了动唇，他说：“明天抽个空一起吃饭。”
“恩。”她没有任务时，空闲其实很多。
“把闻纪奇叫上。”
念念愣住，但还是说了好。
他不再说话，没有下文，她只好退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屋里似乎传来轻微的叹息声。
念念在门口见到子婕，她靠着墙似乎在想着什么。
冬森的隔音，她相信子婕并没有听到什么。
径直走过去，果然被她叫住，念念停下脚步，突然耐心好地想要知道子婕会讲些什么。
子婕看了她很久，双手环着胸终于走近她，“念念我真的看不透你。”
她直视她的眼睛，继续说：“虽然我很看好纪少，但是你为什么要放弃未衍？”
真是好笑，念念道：“你从小就和我争，争外貌，争赢品，争人心，冬森上下哪个不喜欢你，但是未衍，我从来没和你争，放弃这词，未免太夸张了些。”
“你卜子婕要什么没有，未衍把你宠成什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这次任务铤而走险还不是未衍在暗中帮你，你根本不适合在冬森，我其实很不明白未衍为什么要把你领回来。”
子婕靠在墙上，轻笑了声：“你终于说了，其实我想，这里肯定有很多人也是这么看待我，要不是未衍护着我，我恐怕已经被欺负得不行。”她仰头：“你和纪少在一起我应该高兴才是，但我就怕你不开心，冬森了解你的，除了未衍，还有我。”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在想说明自己清楚，没必要拿我宝贵的时间给纪奇下注。”
子婕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后天你又有新任务，这几天好好休息。”
念念撩了撩头发，皱了眉头：“你以后还是不要关心我，我不习惯。”
说完便离开，走廊很长，也很压抑，她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