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比赛的当天体育场中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前一天段承川忙得都没有回家休息,只通电话与我说了三言两语便急匆匆挂断,不失望不落寞是假的,我坐在后台做准备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看你这副霜打的模样,蔫巴巴的一点都不像是上场比赛的神勇战将,反倒更像是丢盔弃甲的逃兵。”
是唐靖瑜。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样的比赛,作为主办方之一的代表我怎么可能不来?”
“那为何不是段承川。”
我小声嘀咕,不知唐靖瑜听见没有。
“你到时可别给我丢脸。”
“难怪年级主任力排众议要我来参赛。”
唐靖瑜西装革履,好一副衣冠楚楚社会精英的模样,我突然发觉他这样穿着的时候会魅力无限。
“你放心,我没给裁判送礼,他们不会放水给你,让我也瞧瞧你的花拳绣腿练得如何了。”
“呸,就冲你这般小看人我都要赢个冠军回来给你瞧。”
“你也只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有兴趣,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一样,温柔娴淑。”
“唐靖瑜你给我打住,段承川都没嫌弃我,你到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他是眼瞎心盲被猪油蒙了心。”
唐靖瑜一本正经地帮我整理衣冠,紧了紧我束在腰间的缎带,偏偏学着沈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德行。
“唐靖瑜!”
我飞速的抬腿踢他小腹,他却像是腿脚长了眼一般,手臂轻轻往下一别便挡住了我的攻势,顺带碾脚一勾将我倒挂在他怀里。
“乖!攒点力气上场比赛用,可别太丢人。”
唐靖瑜爽朗大笑扭转身子大步流星推门走了出去,留下我在原地咬牙切齿恨不能化身奥特曼打到他满地找牙。
此次比赛有些像擂台赛,长时间下来是极为消耗体力的,因为是一场女子友谊赛,主办发要求点到为止。
赛制采取抽签制,我运气颇好,抽了靠后的出场位,待在台后看前台热火朝天的比赛顺便养精蓄锐。
我上场的时候,守擂之人已然出现了气力不济之状,因此我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取而代之,之后的比赛也较为顺利,直至最后一个参赛队员上场。
莫斯彦上场的时候,我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棋逢对手的热血沸腾,我们分别向对方行礼然后施展拳脚,招招制敌又被招招反制,好长时间下来竟是难分胜负。
是谁说的,女人之间打架除了喊叫以外便是揪头发滚在一起不分你我,他们定然是没见过女人之间真正的对峙,此时谁都不耍小聪明,不投机取巧,只希望发挥出自己百分之百的力气和诀窍,能与称得上对手的人酣畅淋漓赛一场。
我与莫斯彦打到最后都已经气喘吁吁却仍旧不分胜负,甚至我脸颊上还不小心挨了两拳,这姑娘绝对是成心的,我长得比她好看,她嫉妒!
在我分神的间隙,眼看她又一拳便朝我脸上招呼过来,我下意识偏头躲闪,用唐靖瑜刚刚对付我的那一招伸脚去拦她的下摆,背过身子屈肘朝她胸前狠狠一顶,此时裁判哨声吹响,我们两个人俱是目光灼灼看着对方,像是要洞穿至彼此心灵深处。
好畅快!
那种感觉很少有人能够体会,我虽然自小练习跆拳道,山庄内却鲜少有人愿意与我对战,被我死缠烂打逼得不行也是次次放水,不用太大力道,搞得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这下与莫斯彦的对战让我斗志重燃,感觉这样生活才更为丰富多彩。
最后我与莫斯彦打成平局,唐靖瑜颁奖的时候在我耳边悄悄地吹气。
“棋逢对手的感觉怎么样?”
我翻白眼不欲理他,当然是好,好得不得了。
领完奖我迫不及待的追着莫斯彦跑去,在她快要进更衣室的时候将她拦下。
“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我想与你交朋友。”
“可我不想。”
“为什么,之前我们打得不是很痛快吗?”
莫斯彦扭过头来看我,像是看怪异的外星来客。
“打架的时候都要被人指点招式,招招只用七八分力,我没那闲工夫再陪你玩。”
“你是说刚刚与我対擂时有放水?”
这绝对是辱没我尊严的事情。
“唐靖瑜向我保证过,今天裁判没放水。”
“果然是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我没多余精力与你玩耍,请便。”
莫斯彦竟是有点像许慎的性子,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但我好不容易遇到趣味相投之人,于是撒娇卖萌撒泼打滚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惹得她不耐烦。
“切磋可以,但打残了你可别怪我。”
“那你也得有这样的本事。”
“我随时奉陪。”
“等我消息。”
获得莫斯彦的承诺我乐颠颠的跑回我的更衣室,全程像个傻子笑得和个二百五一样,连撞到了人都后知后觉。
“这么开心?”
竟然是段承川。
“承川?你怎么会来?”
“瑾栀,恭喜你!”
“恭喜什么,你都没有亲眼看到我的飒爽英姿。”
“我可以想象到。”
“哼!”
我推开门装作不悦的哼一声,心底也确实有点遗憾,我最想给你看,你却偏偏错过,段承川跟在我身后进来,我听到他低低的咳嗽。
“瑾栀,对不起。”
“你又未曾答应我,为何向我道歉?”
“原本想要给你惊喜。”
他无奈的笑笑,此时才看清楚我脸颊上红红的印痕,脸色刹那间便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
“拳头不长眼,挨了两下。”
我不以为然,从小磕磕绊绊地长大,对于身上青一片紫一片我都已经木然,更何况这次难遇知音。
“谁打的?”
段承川的声音冰冷,我竟是察觉出他微微的心疼,从小我虽然拿捣蛋当做家常便饭,但却最宝贝自己这张脸,有一年起水痘愣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或是打扮成阿拉伯妇女才肯出来,还好阮姑姑悉心照料护理的好,没留下疤痕,否则我心灰之下不定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碍事,不会毁容的。”
我笑嘻嘻的伸手握住段承川,看他还是不开心的模样,只能牺牲色/相在许慎木然的注视下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你我,我先去换衣服。”
我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出来,看见段承川靠在沙发里支着额头闭目假寐,许慎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去。
“很累么?”
“没事。”
段承川若无其事坐直了身子,看我换下自己的衣服。
“还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好。”
“我更喜欢道服。”
“别将这事当做正业。”
“可是我喜欢。”
“你就是喜欢不务正业。”
“不要你管。”
我们俩要是一言不合的时候非要针锋相对吵个你死我活,今天我难得心情好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于是硬扛了他一下错开身子径自出门去。
唐靖瑜结束了那边的攀谈也正好过来,我将眼睛睁得滚圆远远地瞪他。
“看你这副模样好像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呸,我不想理你。”
“赢了比赛就六亲不认了?”
“等哪一天我要将你打趴下。”
“是不是,那我拭目以待。”
我与唐靖瑜攀谈一阵子都不见段承川出来,不由得皱眉回望。
“听说承川过来了。”
“他在里面呢,怎么还不出来?你我去看看。”
我正欲转身回去,见段承川拉开门迈步走了出来。
“大哥。”
“来接瑾栀?”
“恩,原本打算早点过来看她比赛,结果没赶上。”
“女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唐瑾栀就那么点本事,纯粹的花拳绣腿,侥幸赢了比赛而已。”
唐靖瑜这是什么话,我自然的搂着段承川的手臂,然后冲着他张牙舞爪。
“唐靖瑜,你这张嘴真是不输沈源。”
“瑾栀,不要闹。”
段承川拉着我的手,和唐靖瑜笑笑。
“她能学点防身的东西,我们便少操一些心。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我自然信你与段伯伯,承川,听说你最近很忙。”
“还好。”
“城南的事情确实棘手,但是最好不要操之过急。”
“我会看着办,多谢大哥关心。”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平淡淡的外交辞令听得我耳根都痒。
“你们可以彼此再客气一些,我先走一步。”
我放开段承川的手,迈开步子伸手朝后摆摆然后又想起什么扯开嗓子大喊。
“唐靖瑜,我这周末要回家,你记得和阮姑姑说一声,我要吃红烧猪蹄!”
我坐在车里等了好一阵子才见段承川过来,他闲庭信步一般完全没有内疚我等得久,甚至还要许慎帮他开车门,真是不是什么时候有了公子做派。
“承川,要不要叫。。。”
许慎坐上驾驶位扭过头来与段承川说话,被他摆摆手打断,我倒是成了透明的空气。
“承川,今天我想在外面吃。”
段承川安静的坐在我身旁,根本看不见我不满的眼神,我只好自己提出诉求。
“你想吃什么?”
“水晶蒸饺,干锅土豆片,还有麻辣小龙虾。”
“我打电话给家里。”
他双臂环在胸前,神色懒懒的不欲多说,掏手机的时候又低低咳嗽几声。
“怎么在咳嗽?”
“嗓子有点干,瑾栀帮我拿瓶水。”
我不满他连正眼都不瞧我,顺手拿了水丢在他怀里继续打游戏,等过了一阵发觉水还是原封不动躺在他的怀中。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事事都依赖人伺候?”
我几分不悦帮他旋开瓶盖,用手杵了杵他。
“还要我喂你不成?”
段承川像是被我吵醒,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眼里带着些许的水雾看我。
“瑾栀?怎么了?”
“你不是要喝水么?”
“哦,谢谢。”
段承川接过我手中的水,轻轻抿了一口便还给我,我正欲闹脾气却见他捂着嘴唇开始不停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