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解气没?”

“没有!”

段承川从纸抽中扯了纸巾出来为我擦拭嘴边的血迹,前面开车的许慎扭过头来轻飘飘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冰冷然后瞬间恢复漠然,我想此时我定然像个发了疯的吸血鬼。

“把左手再给你咬?”

他若无其事拿纸巾擦了擦右手腕上的血,然后动作稍显迟滞地解开袖扣挽起白色衬衫的袖口,将手腕伸至我的嘴边。

“段承川,你。。。你。。。你欺负我!”

我气得舌头打结,看他衣服袖口上零落的几滴血,却又开始心疼。

“瑾栀,以后我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别这么任性。”

“我哪里任性?”

“你还顶嘴,自己用心反思。”

我们俩都是犟驴脾气,争执起来说都不愿意退让,以前阮姑姑便与我说,长久如此,怕是要弄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谁都不是预言家,却总有一语成谶的时候,阮姑姑这句话就像是横亘在我与段承川之间的魔咒,就算是最伟大的魔法师都不一定可以将之解开。

段承川将我送至学校门口便与许慎绝尘而去,真真是半点留恋都没有,这如何像是刚刚新婚的夫妻?

大三的课时分外的紧凑,课表从早排到晚,我前一段时间又是生病又是准备订婚礼,落下课程不计其数,再拿起课本,竟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我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整个脑袋都像是被灌了铅,动一下都深感煎熬。

在我趴在桌子上睡到第三节课的时候,代课老师终于忍不住点了我的名,我睡得人事不省,偏偏梦里光怪陆离,各种未曾见过的场景如同排练好的电影一般逻辑连贯井然有序一一上演,旁边同学推我好几下我才从那些虚幻又真实的梦境中朦胧醒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扭着头不解地四处张望。

“唐瑾栀,我刚刚讲到第几页?”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睡着了。”

我从来实话实说,加之心情不好,说话的口气不免生硬,讲台上的老头子年过花甲依然精神抖擞地坚守在教育第一线上,我一点都不感动,这么大的年纪为什么不留在家里颐享天年,还要守在这里抢年轻人的饭碗。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借着无私奉献的幌子倚老卖老。

“唐瑾栀我不管你家里多么手眼通天,背景如何雄厚,但你既然坐在教室里面上课,便是我的学生,我就要对你负责,像你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将来如何顺利毕业?”

“老师,我从未以我家世背景卖弄炫耀,睡觉是因为我真的觉得学习这些东西纯粹是用来消磨时光,更何况,大半节课过去,您依然讲得是上周课上的遗留问题,我不认为我可以学到什么。”

“唐瑾栀,你站起来。”

我不服管教但是多少还算尊师重道,揉了揉眼睛撑着桌子站起来,看台上的老头子摇头晃脑好一番然后继续口若悬河,只觉得精神越发困乏起来,胡思乱想间又不知神游何处,今天一早莫名其妙地拿段承川出气,也不知道他是否原谅我。

我果真是自作自受,好端端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下午上完课,我大摇大摆走出校门,看到道路对面停靠着熟悉的车,许慎半开着车窗坐在驾驶位上,我脚下步伐略微顿了顿,还是跨过马路走过去。

“承川呢?”

“他有应酬,我先接你上山。”

“我自己回去。”

“上车。”

许慎直接拉开车门,我不理他正欲离去。

“我若不能安全送你回去,承川无法安心工作。”

“我自己可以回。”

“上次的事情我不想出现第二次。”

我撇了撇嘴,想到上次许慎被打得皮开肉绽卧床几天才勉强下地,于是在他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乖乖爬上了车。

“承川最近很忙,你在学校少惹祸。”

“许慎你什么意思?”

“下午你们年级主任亲自打电话给承川。”

“老头子竟然背地里告我状!”

“你自己做事没有分寸,当众顶撞老师还强词夺理。”

“我心情不好。”

“那别人也没有莫名受你气的义务!”

许慎毫不客气的指出我的不是,他声音与人一样,向来都是冷冰冰的,一句话说出来尽管是平铺直叙没有感情但我总会莫名感觉到一阵凉意。

“我要回家,送我回唐家。”

“你如今是半个段家人,做事应当三思后行。”

“我要去找阮姑姑,你送我回去,晚上的时候我会自行上山。”

“承川给我的指示是送你回山庄。”

“我不要!”

“我等会儿要去酒店接他,不将你平安送回,我便不能下山。”

段承川摸清了我的脾性,他知道我舍不得,我一定会就范,我愤愤的摔了手提包,放倒车座偏头睡去。

段承川不知何时才回的家,我洗漱完毕都睡了一觉,才听到有人轻声上楼的声音,我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赤脚跑了出去。

“吵醒你了?”

我拉开门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朦胧中有些被他身上淡淡的酒精气味熏到,捏着鼻子扇了扇。

“你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

段承川松了松领口皱着眉头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很难闻吗?”

我清醒大半,放开门框缓步走至他面前,见他裸/露的手腕处缠绕的雪白的纱布忍不住想要抬手摩挲。

“怎么不穿拖鞋?”

“我忘记了。”

听到他的惊呼我下意识低头去看,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难掩窘迫,脚趾头弹钢琴一样一起一伏。段承川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扔在旋梯栏杆上,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回去好好睡觉,我去洗漱。”

“我让吴妈为你准备醒酒汤,宿醉会头疼。”

“吴妈已经在准备,你安心睡觉。”

“你还生我气吗?”

“我何时生过你气?”

段承川轻轻将我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以后收敛一点小性子,在我这里你尽管无法无天,但出去总归要有些样子。”

“你手腕还疼吗?”

“沈源建议我打狂犬疫苗。”

段承川捏了捏我的脸颊,疲倦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一些。

“看我哪天不咬死他!”

段承川出去没一会儿我蒙着被子又安心睡去,之前那点不愉快迎刃而解,阮姑姑说的对,男人之间的事,他们会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不需我操心。

刚开始的时候段承川还可以每日顺路送我去学校,到了后来他忙得脚不沾地,每日早出晚归,即使回到家中都会加班至很晚,一开始我并不知情,到后来与吴妈聊天的时候她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才得知最近的日子段承川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的觉。

父亲交给段承川的任务是个巨大的考验,一旦着手整合城南散乱的网点,那些明里暗里虎视眈眈的人皆有准备,时不时会有人使绊子,这些个老油皮大部分都是下过死人墓的活人精,靠挖掘墓葬发财,长年累月下来早已经练就了吃人不吐骨头暗度陈仓的本事,更何况是由一直隐居幕后的段承川接手,此时收拢人心都十分棘手,他们一部分观望,一部分刁难,其中遭遇的麻烦可想而知。

只是这些事情如何急得来,段承川怎么能够这样日夜透支自己,他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旦做起事来还是不管不顾,真是能够气死人。

晚上吃过饭以后,我拿着飞镖一通乱射心里不痛快干什么都兴致缺缺,洗漱完毕以后我捧着新到的小说看得昏昏欲睡,吴妈劝了好几次我都不愿回房,一直等到十点多钟才听到段承川回来的通报。

他没料到我还等着,一进前厅见我窝在沙发里望他,明显愣了一下,他偏转身子错身让身后的人进来,我看到提着公文包的傅烨。

“傅烨你先去书房等我。”

我扔下手中的书蹦着从沙发上站起,一摇一晃走得极不平衡。

“怎么还不睡?”

段承川忙抬手扶住我,我见他眉宇间染着深深的疲倦。

“你还要工作?”

“要与傅烨谈点事。”

“明天谈不行吗?你看你黑眼圈有多浓。”

“瑾栀,这是加急公事。”

“那也得等人吃饱喝足睡醒了才行,你身体不好,怎么能经得起长时间的加班?”

“只是偶尔。”

段承川扶着我重新坐回沙发里,吴妈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退出去。

“段承川,你骗我,吴妈都和我说了,你最近睡眠严重缺乏。”

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捏了捏眉心。

“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便休息,不必担心。”

“段承川!”

“瑾栀,听话,先回房睡觉,我与傅烨还有事情。”

段承川拉着我起身,见我仍旧是光着脚忍不住皱皱眉头。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

“反正你都铺了地毯,我冻不着。”

自从段承川在我活动频繁的区域全部铺上地毯以后,我越发的懒惰起来,总觉得光着脚踩在毛茸茸松软的地毯上更加舒服,每次一进家门便踢掉鞋子在上面蹦跶打滚,有时候还会带上巴顿,一人一狗来回翻滚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下周你有跆拳道比赛?”

“你这么忙还有空打听我的事?”

“你的事也是我每日工作的一部分。”

段承川拥着我缓步上楼,我听见他除了说话有些气力不济外,其余都没有什么异常,稍微放下点心。

“真的不能早点休息吗?”

“傅烨还在等我。”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睡?”

“不用担心我,养精蓄锐好好准备你的比赛。”

“你到时会去看吗?”

我扭转身子搂住他的腰,这才察觉他最近瘦了些。

“到时再说。”

“哼!都不晓得哄哄我。”

“我夸下海口到时爽约你会不开心。”

我咕噜咕噜滚过来了,我咕噜咕噜又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