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要么不走，要走就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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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的地下停车场，只有一个出入口，密闭的环境使空气浑浊，照明灯不是特别亮，一辆辆废旧的汽车，布满了弹孔凹缺，光和影反反复复交错着，视线不清。

持续失血和疼痛引发了正常的生理反应，青木和风凭借着残酷训练的反射区，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忍耐力，压抑不住的喘息在停车场的静谧里回荡，依靠物体掩护，保护者和被保护者谨慎前行。

B级杀手在这里，绝对不能大意。

离要员的车大约还有五百米的距离，杀手像是特别有耐心，蛰伏在黑暗里，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黑洞洞的枪口，不知在哪里瞄准，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耳道，一切响声都可能是终结生命的号角，紧绷的身体，负荷着痛苦的煎熬。

被保护者一直十分配合，压低了身子紧跟着少年。近了，更近了，已经可以看到那辆黑色奔驰车，一旦上了车，任务就完成了。

“趴下！！”

子弹呼啸着擦过发梢，青木和风拉着要员躲进每走一步都要看准的安全区域里。

“真厉害，每次都躲进视线死角里！这是什么判断力？！”

“……”

监控室里，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投射着杀手和保护者各自的行动，占尽优势的B级杀手，在汽车和地面不停制造着弹痕，而受伤的保护者，冷静而理智地躲避，几乎无懈可击。

一个追杀，一个躲避，迂回间，所有人都在数着子弹的数量。

没有任何一把枪，可以射出没有止境的子弹。为了合理期间，每场测试中，重型武器不会超过两个，冲锋枪和狙击枪都遭遇过了，剩下的只子弹的左轮手枪。一个人两只手，绝不可能同时拿三把枪，也就是说，最多同时打出十二发子弹。

如果子弹打光，换枪或换子弹，哪怕是单手换，都需要分散射击注意力的时间，青木和风需要那样的时间，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是卸了子弹的真枪。测试规则里分派给他的枪，可以射出特制粉包，在击中部位留下痕迹，判断被击中者的状况，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远距离射击，除了让手枪发出喀喀的声音，无法在射击目标上留下任何足以证明射中的痕迹。

只有近身战。

“……”青木雅司看着屏幕保持沉默，他了解青木和风受训练的过程，从声音、射程和角度得出的完美判断，依赖着少年的坚韧和不屈。

“待在这里！！”

当其中一把枪发出喀一声弹堂空转声音被扔掉的瞬间，青木和风一声大喝，真正如同黑豹般，从掩护物后面直扑向杀手，准确无误的一脚，踢掉了杀手左手刚刚拿起的备用枪，反身肘击杀手右侧肩窝，迫他因疼痛放弃右手的手枪！

B级果然不同于C级，对于反扑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右肩后撤避开肘击力道，手枪转过弧度，向青木和风射击！

这么近的距离，也是计算过的距离，青木和风翻身躲过不是侥幸，短刀握在右手，左手基本已经抬不起来，开始艰难的缠斗搏击。

躲避时杀手一共射了九发子弹，还剩三发，加上刚刚躲过的一发，枪里还有两发子弹。所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状况，无论是青木和风、杀手，还是监控室里的人，甚至是躲藏起来的要员。

惯用手枪的杀手，拳脚功夫不如惯用短刀的青木和风，但受伤的青木和风，难以把实力彻底发挥出来，一番近急速近身战，只听到嘭嘭声响，两人不相上下，各自都有损伤。特制短刀在杀手身上划出红线和红点，按照规则杀手相应“受伤”减轻力道，但即便如此，硕大的铁拳，砸在身体上，还是疼得青木和风眼前发黑，喉咙里冒着腥气……

砰。

又一发子弹被青木和风勉强避开，擦过腰侧，衣物破损，皮肤上留下一道黑红灼烧痕迹。

还有最后一发。

体力和意志力都在下降，战斗成了本能，如此危急关头，青木和风浑身一颤，视线一偏！他不是杀手，平日里训练最多的不是拼杀，而是确认被保护者的安全，这让他在生死关头还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移动，迅速靠近刚刚他和要员躲避的地方……

大脑中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和结论。

B级杀手洋洋得意，看着放开防御和攻击，抽身去保护要员的青木和风，枪口瞄准，毫不留情地射出最后一发子弹！

杀手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只有目标任务，没有七情六欲。

噗。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旁观者都以为测试结束了……除了青木雅司。

电光火石间，少年的身子侧移了一下，错开后心，巧妙地让避不开的子弹再次射入左肩，左肩第二次中弹，当然疼，但影响却是最小，左手本来就不能动了！

抽身去救人的动作不过是个幌子，脚下的步伐带着必胜的节奏，矫捷的身子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闪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回转扑杀，短刀终于在B级杀手的愕然中找到了破绽，划开喉咙！

B级杀手已“死”，摸着脖子上一道红线并不打算倒下，而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青木雅司后加的C级杀手，到达了要员所在的地方！

C级杀手带着傲慢的信心，冲将过去，手枪瞄准……

躲避的地方，空空荡荡，没有要员？

短暂的疑惑和惊愕后，太阳穴被枪抵住，喀一声，按规则倒地。

[到时候我说趴下，你慢慢从这辆车后，摸到后面那辆红色别克后面，然后蹲下来别动，那辆车和墙角夹在一起，成了完全视线死角，记住，躲在那里到结束。]

稳妥的安排，完美无缺，青木和风仍未放下警惕，直到护着要员上了黑色奔驰。

测试结束。

精神放松的一瞬间，青木和风虚弱地靠向车子，摁着腹部弯下腰大口喘息，血水汗水早已浸湿了衣物，整个身子火辣辣的，没有一处不疼。

在场的B级、C级杀手，还有要员都鼓起掌来，监控室里的记分员，差点就要打出满分，要不是有规定不许打满分。

青木雅司默然走出监控室，微垂的刘海和转身的背影，挡住了眼睛里的喜忧参半。

*****

测试结束后，青木和风立刻被抬上了手术台：左肩子弹取出、腹部伤口缝合和其他伤势处理。前前后后大概两三个小时，等到手术完成，青木和风被推到术后病房观察，池田律这才真正意义上地松了一口气。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池田律在走廊里拿下口罩透气，抬头看了看电子钟，饿得胃疼。像这种医学界普遍存在的职业病，作为精英的他，并不排斥。老实说，并不紧紧是饿的，在朱雀堂一直看着内部直播的他，整个胃从青木和风进入测试场开始，就是拧着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青木和风目前的身体状况，别人看那些动作干净利落帅气漂亮，他却看那些动作中生理痉挛和停滞反应，那个只顾着耍帅的家伙，害得他紧张了一上午！

“嘁！一定要请喝酒压惊才行！”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把青木和风暂时交给护士，池田律遮遮掩掩揉着不老实的胃，朝自己办公室走去，他需要喝水、吃药、吃饭、休息……

“哟，手术做的不错。”

酒红长卷发搭肩，丰满乳沟露一半，白皙长腿高跟鞋，在“请勿吸烟”边上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每次池田律看到泽川美子只有这四点印象，其他至于穿了什么衣服，背了什么名牌包，涂了什么颜色的口红，洒了什么味道的香水，统统会形成精神恍惚后的记忆缺失。

“我说过医院不能吸烟，薄荷烟也不行。”男人要有男人的自觉，就算心里已经恨不得要扑过去，池田律还是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拿走了泽川美子手中的烟蒂，摁灭在一旁垃圾桶里。

“小律还是一点都没变，只对我没有洁癖吗？”泽川美子像是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脸上妆容精致并不浓艳，成熟美丽，笑得温柔。

“如果堂主又是来说朱雀堂的事，那么请允许我先去吃个饭。”池田律一边正经八百地说着，一边在心中哀嚎，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泽川美子，每个细胞就好像在被阅兵检查般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严肃，说出来的话都不是自己想的，想说的话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奇怪？我平时太严肃了吗？”泽川美子依旧笑着，推开办公室的门，指了指桌子，“为我敬业的下属，特意准备了午饭哦，是热的。”

“……”池田律捧着一颗感激涕零的心，摆着一张一丝不苟的脸，走到桌子边上，打开盒盖，看着冒着热气的定食。就算不是泽川美子亲手做的，他也有一种想要做成标本收藏起来的欲望。

“不吃吗？不喜欢？”泽川美子跟着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用略显慵懒的优雅姿态。“还是我在这里妨碍了你？”

“没事，我随便填饱肚子就行了。”池田律真怕泽川美子下一句是“那我就走了”，赶紧坐下来取了筷子和勺子，用尽可能慢的速度吃着，“有什么事吗？”

“嗯，关于青木和风。”并不绕圈子，泽川美子长卷的睫毛下，深黑的眼睛闪着担忧，“A级不同于B级，雅司那家伙竟然就安排在明天！”

“什么？！明天！开玩笑吗？”本来就舍不得吃，正好趁着激动，池田律不着痕迹地把饭盒推到旁边。

“得想点办法，我是真不懂老头子怎么就觉得青木和风所向披靡，那种状态也能扛得过A级测试。”泽川美子略显懊恼地打开皮包，流畅而自然地夹起一根细长薄荷烟，而后点燃。“明天左手肯定动不了，腹部刀口也很糟糕，就算是体力，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青木堂主有没有说什么？”池田律遵循着自己的反射弧，走过去又拿走了烟，就像泽川美子一有烦心事就会吸烟一样，“喝咖啡吧，咖啡和烟不能同时进行。”

“好吧。”泽川美子微微错愕，这才略显抱歉地笑了笑，把包包丢远了点，大方地看着池田律泡咖啡，“雅司向社长申请了杜冷丁和吗啡，社长的审批令已经在我这里了。”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摆下咖啡杯在泽川美子面前，池田律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偷偷吃下药，安抚抽绞不停的胃。

“我有个很极端的想法，已经向社长申请了，不知道会不会批。”泽川美子端起咖啡杯，闻了闻，带着享受的神情，“小律泡得咖啡永远最香了。”

“……”池田律数着心跳，很好，漏跳了很多下，然后假装斯文地推了推镜框，问道：“那个，是什么极端的想法？”

“让日暮夏天来做测试中被保护者怎么样？”泽川美子弯着柳眉，笑得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