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身边的长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随手从车辕上拿起一个水囊,拧开之后仰着脖子往嘴里一倒,竟然没有倒出来一滴水。
谢大夫见了,叹息一声:“梧州境内已经大旱三年,现如今梧州百姓往南逃荒,这条官道是很多人的 首选,朱大人,如果想要顺利的通过梧州,避开官道才是 上上之选。”
朱同对着谢大夫拱了拱手:“谢大夫,现如今因为缺水,已经有人病倒,如果改道,要走的路会更多,就怕很多人会坚持不住。”
谢大夫想了想,说:“咱们从此地改道,往西而行,十里之外有一条峡谷,从峡谷穿越而过,就是梧州的魏县。”
林松就看朱同,朱同沉吟良久,才说:“既如此,咱们现在就改道而行,只是有一样,此次情况特殊,如若不能按时到达北境,还请诸位一同陈情。”
林松应下,就准备要招呼差役带着流放众人改道西行。
那边却是有人倒下之后就站不起来,任凭差役的鞭子打在身上,仅仅只是抽搐几下,却是依旧双眼紧闭 ,面色惨白。
谢大夫 见了,高声让差役住手,抢上前检查之后,说:“已经中暑,你就是 把他打死了他也站不起来。”
旁边有人哀哀的哭着说:“从昨天就没有喝上水,这几天天气又特别的热,刚才躺下就没醒过来。”
谢大夫喊了一声黄芩,那个赶着马车的小伙子应了一声,从马车上提着一个水囊过来。
几根银针下去,又给喂了两口水,躺在 地上的人慢慢的挣开眼睛,看到 谢大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您老还救我作甚?倒不如就这样去了。”
谢大夫誉满京都,这一行发配之人都是从京都而来,队伍之中 估计大部分人都认识谢大夫。
谢大夫长叹一声:“天灾横行,生计艰难,能活着就很不容易,我车上还有一些水,大家分一分。”
听到有水,有些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倒是程淩,心中 狐疑,这位 谢大夫他自然是曾经听说过,只是现在,这位老人家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妙。
林松已经过来,看到被文夫人抱在怀里的文荣,问道:“这孩子 现在什么情况?”
文夫人赶紧回道:“天气太热,两天没喝水。”
林松就说:“带着水囊去谢大夫马车那边,他马车的车厢底下还有几桶水。”
文家人一脸的惊喜,文茗带着家里的水囊去排队领水,几个差役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王虎看着忙前忙后的林松,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凑到朱同身边,小声的说:“头,这林松太不把您看在眼里了,看他这忙前忙后的。”
朱同沉着脸,低声喝斥:“你行你上,不行别瞎逼逼。”
王虎被朱同喝斥,低头弯腰的退到一边,却把这份不满加诸于林松的身上。
谢大夫看到程淩身上的伤,吃了一惊,走过去蹲下来,拉起程淩的手给开始切脉,脸上表情慢慢的变得惊疑不定。
林松看到谢大夫的表情,心神一震,却不能张嘴问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一边待着。
“小公子,你受伤之后,是不是用过什么药物?”谢大夫开口问程淩。
程淩点头,却是没有解释,谢大夫站起来,对程淩说:“小公子这伤,还是要继续服用药物为上。”
程淩没做声,队伍里面的人领了一些水之后,就在差役的呵斥下,整理好了队形,很快的就往回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走上一条很狭窄的山路。
走到最后,谢大夫的马车已经不能通过,只能放弃马车,把马车上的物资卸下来之后,驮在马背上,谢大夫就跟文肃走在一起。
程淩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地形,山路蜿蜒,大概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干枯的灌木附着其上,前面有两个拿着砍刀的差役,一边走一边清理道路,而后面还跟着两个差役,待到队伍通过之后,再把路两边的灌木拖到方才的山路上。
从半山腰绕过这座山之后,山路直通到山底,再走不远,就是两座山之间的一条狭长的山谷。
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废弃,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经过此地。
已是下午,山间的风从山谷吹过,竟然带着几丝的清凉。
黄芩扶着山壁,观察良久,对谢大夫说:“先生,这石壁带着凉意,说不得下面能找到水。”
旁边有人听到,一脸惊喜的看着黄芩,黄芩索性蹲下,把地上的枯草清理干净,找了一段手臂粗的树枝,往下使劲的挖了几下 ,又观察一下玩出来的泥土,很肯定的说:“这里深挖下去,能挖出来水。”
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人,既有差役又有流放的。
朱同已经听到有人说这边有可能会挖出来水,跟着抢过来,就看到黄芩已经挖了好大一块地方,后面挖出来的那些土看起来很是潮湿。
程淩也好奇的看着正在奋力挖土的黄芩,真没想到,谢大夫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真不愧是从前朝一直流传到今,传承几百年的药堂。
暮色四合,黄芩已经挖了得有一人深的坑,他在里面挖土,外面的人就用各种的物件帮着他把土给拉上来,这个时候,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时候,只要找到了水,大家伙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也就谁都想要出一份力。
一直到夜色深沉,才听到坑里面黄芩喊道:“有水了,出水了。”
一时之间,让围在坑边的人惊喜莫名,有些甚至喜极而泣,已经 好些天不能随意的喝水,进入涿州之后,每日的用水日渐减少,一直到这两天,天气又热,又没有水,这一行人着实是吃了些苦头。
黄芩踩着坑壁,三两下的就爬上来,对谢大夫说:“谢大夫,坑里的水也不是很多,估计还要等个一晚上才能渗出更多的水。”
朱同在一边听了,也跟着高兴,就问谢大夫:“谢大夫,咱们要从此地到魏县,需要几日的脚程?”
谢大夫看了看这些每日要步行的流放 之人,想了想,说:“步行的话,得走个三天左右,这条峡谷出去之后,还有两座山,我也不能保证那边还有像现在一样能找到有水的地方,这条路还是早年我跟着采药人走过,看现在的样子,估计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从此地经过,路况不好,也会耽搁时间。”
朱同就开始在心里盘算到魏县之后,要如何转道再去梧州的府衙,他需要去梧州府衙清点人数,签署文牒。
负责做饭的差役用了最后一些水,蒸了黑乎乎的窝头,程淩又分了两个,他有些咽不下去,只能把窝头收起来,想着等晚上,换两个馒头来吃。
谢大夫随身带着烙的饼子,大概是时间有些长了,很硬,但是却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麦香的味道。
谢大夫给了文荣一块,文夫人谢过之后,用水泡开了,文荣吃的头也不抬,倒是把谢大夫 看的有些心酸,文肃夫妻两个他都认识,这三个孩子也曾经被文夫人带着去请他请过平安脉,原来那个活泼可爱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娃娃,这才几天的 时间呀,就成了这样一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