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秋三人走到宽敞的大道上,那辆公交车已经绝尘而去,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背影。
小孟一脸的惊诧,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不解地说:“我明明查过,这路公交已经停了有几年了。怎么……”
“啪!”季秋什么都没有说,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饶富深意地看着公交车渐渐消失。
罗经仪被白问从挎包里拿出,上面有几个红色的光点在缓慢地移动,明目张胆地昭示着其中的诡谲。
看着小孟惴惴不安的模样,季秋长呼一口烟,劝慰道:“好了,没你什么事儿,是那公交车有问题。”
这样荒无人烟的郊外,肯定多少会有点不干净的东西。
“走,去开车,我们也准备撤离。”
小孟左思右想,琢磨着那公交车肯定有鬼!可蛮小姐还在上头呢……
白问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着安慰他:“你不用替蛮小姐担心,她能耐那么大,兴许一眼就看出了公交车的不正常。”
“白问哥,你的意思是……蛮小姐故意上了那辆有问题的公交车?”
“嘛,应该是吧。”
窗外吹起的冷风,带起了丝丝缕缕的长风飞扬。
蛮任真面无表情地坐在公交座椅上,目光望着正前方,而身边除了开车的司机,空无一人。
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二狗睡得像头猪一样的打鼾声,对此,霆螭倒是倍感神奇。
他没释放出自己的鬼气吓唬那司机,因为不管是他也好,还是蛮任真也好,都想看看这车上的司机有什么猫腻。
要不是坐了蛮任真这么个人,这车可就真该叫灵车了吧。
瞥见霆螭的目光都停留在二狗身上,蛮任真好奇地问他:“怎么?你对它一见钟情啊?”
霆螭想也不想地反击她:“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你怎么看它不看我?”
这话听起来醋醋的,霆螭瞄了她一眼,双手抱臂,眼底噙有笑意。
“如果你想继续刚才的暧昧,我倒是不介意。”
“……”
事实上,阴间地府是个毫无人情的地方,就算是身为鬼王的霆螭也要面对着冷冰冰的所有事物。像二狗这种充满了活力生气的小家伙,在阴间是很难看到的。
人也是一样。
幽深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扫过了金色绣花镶边黑旗袍下的玲珑身姿,眼睛满足地眯起。
蛮任真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自己打心里开始别扭着。
突然,公交车急急一刹车,蛮任真的身体惯性地朝前倾去,在额头撞上前座的椅背之前,一只手垫在中间。
冰凉一片。
蛮任真瞧着淡定如常的霆螭收回手,来不及多问,就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
从前门上来了一对母子。
不过是刚过了清早,外面的天还亮着,可这两人脚底下却没有影子。孩子一直在哭闹,母亲却并没有管教他,反而也红着眼睛刷了卡,拉着孩子找了个角落坐着。
公交车缓缓发动,继续往盘山道上前行。周围不见高楼,这条路也不知道最终会通向哪里。
二狗这一觉睡得踏实,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睁开眼先抖着耳朵舔舔身上的毛,然后才往窗外看去。
这一看了不得,外面的树就跟疯了一样向后飞、这车是开得有多快啊!
它滴溜溜转着头,扫视后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车上多了一对母子、两个中年男人,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
他们脸色煞白,眼眶下一圈青黑,无一例外,全是鬼。
二狗脖子上的猫铃铛时不时地在响动,已经引得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他们好几回了。
“你醒了。”蛮任真笑眯眯地给它顺毛,“你的蛋蛋没有了,割蛋手术很成功。”
“什么?!”二狗惊起,翻过两只JIO一看,自己的蛋蛋还在,顿时松了口气。二狗幽幽地指责她:“小蛮你这个坏蛋……”
以捉弄自己爱猫为乐的蛮任真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凉凉的柔滑触感却总在她的后颈上搔刮着,叫蛮任真逐渐变了脸色。
霆螭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样,凑过来问道:“嗯?我撩的是你脖子,你怎么耳朵红了?”
“滚!”
公交车不知道行驶到了什么地方,再次停车的时候,上车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穿着简朴的女人。
她头上戴着帽子,遮挡着半张脸,身上还挎着一只包包,紧紧地捂在身前。
上车的时候,司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二狗将这古怪的场景尽收眼底,一边舔爪一边问道:“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蛮任真用扇子托腮,嘴角一勾,桃花眼浮现出这几个鬼的倒影。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是在那别墅区的住户,他的公司破产了,要卖掉别墅来还债。”
烈焰红唇轻轻吐了口气,那两个男人的对话就听得一清二楚。
“你放心吧,这别墅一卖,你那窟窿多少都能补上一点。你跟我处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就是心善……你卖给我,我能跟那位王总替你求求情。”
“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染着艳丽指甲的手又指了指那对母子,蛮任真用慵懒的口吻解释道:“那女人接孩子回家时,发现老公把情人带回家睡,于是就气得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
霆螭心中一动,朝着那母子弹了下手指,一撮青烟了无生息地飞散,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朵里。
“妈妈,妈妈我要爸爸!我要找爸爸!”
母亲伸手在孩子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在孩子越来越大声的嚷嚷里,脸上的表情从气愤逐渐转为悲伤,最后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人的情绪为何这么多变?鬼王表示不理解。
“七情六欲,纲常五伦,人只要活着就摆脱不了欲望的控制。所以越求得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听到这话的霆螭瞳孔骤缩,藏在袖袍里面的一双手暗暗握紧,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
而身上的气场却在一点一点地弥漫开。
所有的鬼在察觉到这无法忽视的气场后,都往蛮任真这边看来,搞得她频频向霆螭侧目。
“鬼王大人,稍微收敛一下,你身上的鬼气都能把他们吞了。”
霆螭斜眼瞥她,蛮任真也丝毫不弱地回望过去。
只见霆螭面无表情地说:“换个称呼。”
蛮任真抿着嘴看他,心里实在琢磨不透这个鬼王在想什么。她试探着喊:“大人?”
没反应。
“先生?”
还是没反应。
蛮任真索性放弃了,无力地摆了摆手臂,向黑恶势力低头:“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脑袋顶,蛮任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上霆螭带着笑意说:“叫哥。”
蛮任真炸毛:“你怎么不让我叫你爸呢?!可把你牛逼坏了是不是?”
爸是爹的意思?鬼王眯起眼睛认真地思考这个称呼带来的一系列效应,最后还特么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要这么叫也行,按照以前的规矩,认干爹得敬茶……”
“去你丫的干爹!”蛮任真已经开始风中凌乱了,她恶狠狠地咬着牙举起手里的二狗对准了霆螭:“给我咬他!”
无辜舔毛的二狗:“喵喵喵?”
“认真!认真!”霆螭抱着手臂稳如泰山,盘腿飘在半空中,勾着唇一个劲儿唤她。
蛮任真准备从包包里摸个噤声符贴给他,没好气地瞪他:“连姓一起读,谢谢!”
霆螭眼角一弯,笑意都快溢出眼窝了。
“我是让你认真一点,你没发现这辆公交车一直在山上打转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蛮任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沿途十分眼熟的风景从身旁倒走,蛮任真眼睛一花,有个粉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揉了揉眼睛扭头向后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有点紧张的蛮任真忍不住捏了捏二狗的猫耳朵。
“二狗,现在几点了?”
它不过是只小猫咪,为什么总当它是万能的叮当猫?
二狗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摇晃着软尾巴懒懒地回道:“估计十一点左右,我们在这灵车上飘了三个小时了,而且车速还越来越快。”
车上的鬼就像是被人上了发条一样,重复地絮叨着那几段对话,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而在这些异常的鬼里,只有一个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她从上车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抱紧了自己的包包,死死地盯着司机。
而司机像是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她就是最后一位上车的女乘客,因为穿着打扮得不起眼,所以在这些鬼里并不引人注目。
就在蛮任真倍感好奇的时候,忽然听见公交车上响起播报员的声音——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是‘半索道’车站,有在半索道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您做好下车准备……”
看来这个叫半索道的地方,就是导致一切意外发生的源头。
在车子徐徐前行,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那名女乘客突然从挎包里摸出一把刀,瞬间变得凶狠无比,尖叫着对准了公交车司机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