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思绪须臾一飘远，再回过神来时那边三拜已经结束，高堂上是两张空荡荡的椅子。

新娘送入洞房，宾客恭贺声不绝于耳，眼前喜庆欢腾的一幕却让荣均觉得万分古怪，有些难以适应。

凤琨忙着应付那些宾客，荣均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反正无事可做，索性便一人离开了，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凤府他是来过很多次的，里面的院子和道路倒是熟悉得很，府里的人也都认识他，见了便行礼，荣均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景致一层不改，都还是从前的模样，院子里的花木长得茂盛，一路扶疏而过，依稀还是往昔那般，可终究已物是人非了。

本身正当好时节，但是景物却另有一番凄清情景，这里下人不多，府中大部分人都在热闹的前厅帮忙去了，哪还有闲人留在这里？

隐约还能听见前院传来的喧天锣鼓声，但那方朱红热烈的热闹是不属于这里的，只能让这里显得更萧瑟，犹如枯凋万物的深秋一样。

见此景多伤感，良久亦是不能自已，荣均心下怅然，不欲再多留下去，转身便想离开。

然而转身迈步不过寸许，却忽然惊闻后院偏房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直刺得人耳朵难受。

这是凤府内的事，他也本不想管这些闲事的，再次抬脚欲走，但还未走出花园，便有听一声厉呵，其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思量再三，荣均还是不忍再闻，遂转身寻声而去。

地上的人一身血腥，紧闭着双眼就像是晕过去了一般，但是蒙子娴可管不了那么多，匕首已经被人奉上，她一把揪住莫清欢的头发，强行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她故意将冰凉的刀锋紧贴着莫清欢的脖颈，随后一点点往上移动，最终定落到脸上。

此时的莫清欢意识微醒，半睁着眼睛无力的看着蒙子娴。

“这张脸这么漂亮，划烂了的多可惜啊。”她笑得深寒骇人，“你从前不是最喜欢拿这张脸勾引男人吗，等我划了之后，再把你卖到青楼去，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啊？”

若说是鞭刑刀刃，各种刑法她还可以忍受，不过皮肉之苦罢了，可是若是真的如蒙子娴所言，在青楼里失去贞洁，那她以何颜面苟活？

终于，她露出了惊恐的眼神，颤抖着张口，似要说出一个“不”字来，但是终究是无一语所出。

莫清欢毕竟是大家闺秀，又知书达理饱读诗书，世家女子最看中贞洁，可杀不可辱，蒙子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那样说，现在果真看到她露怯，心中自然觉得痛快。

好一会，像是欣赏够了她惧怕的姿态一样，蒙子娴才一点点往匕首上施力：“莫清欢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也被吓到了不成？”

而莫清欢闪躲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迫近。

便在匕首即将划破肌肤时，忽然有一人从外面走来，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怒道：“住手！蒙子娴你在做什么？”

蓦然一听这一声，蒙子娴被吓得手一抖，匕首“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她抬首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荣均。

荣均的身份她自然是清楚的，她哪里得罪得起皇室，当即腿一软便跪下了：“王爷你听我解释，是这个贱婢她……”

“不必多言。”不欲再听她狡辩，荣均直接打断她。

寻常待人温和有礼的荣均此刻也冷了脸，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纷纷跪下求饶。

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青丝散了一脸完全看不清容貌，但是刚才他清楚听到蒙子娴喊她莫清欢。

是她吗？她不是应该已经被处死了吗？难道她真的在凤家？

思绪万般纷乱间他已经上前，缓缓在那人面前蹲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当即一怔。

这人确是莫清欢无疑，他是不会认错的。

现在一切都太过蹊跷，他没有多的时间去想原因为何，只是下意识想要帮她，或许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可惜，可惜她没能和凤琨走到最后，还有怜悯，怜悯她落得这般任人欺压的境地。

“蒙子娴，今日是凤琨的大喜日子，谁准你在这里动用私刑的？”地上的人已经昏迷了，他不忍再看她身上的伤口，却是能猜到她之前受了何种折磨。

蒙子娴急忙为自己辩解：“她只是府中一个奴才而已，今日故意烧了喜服，扰乱将军拜堂，我只是代为惩戒而已。”

她的心思荣均何尝猜不到，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动刑为私，那里是所谓的“惩戒”而已？

“凤琨念在蒙少将的面子上收你入府多加照料，你是他的人，我本也没什么立场来插嘴凤府里的事情，可是，”他将莫清欢抱了起来，“既然做了凤府里的人，就要守凤府的规矩，谁才是凤家之主，你当清楚，越界之事以后莫要再为之。”

这一席话说得不漏不显也并不越界，然而蒙子娴却听得浑身发凉，荣均分明是在指责她僭越不知礼仪，还是当着一群下人的面给她难堪，那她以后定会成为府中笑柄。

尤其是给她定这个罪的人，是为高权重的当朝王爷。她就更无辩解余地了。

荣均将昏迷的莫清欢带走了，顺便让人去请了大夫，一路上他都内心复杂，他确实同情莫清欢，可是若说之前的事情毫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

另外，令他想不通的是凤琨的态度。

曾经的一切他都亲眼所见，尚书府满门下狱他也看着，当初凤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除了报仇。

当时他还想过或许凤琨是对莫清欢留有余情的，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轻易断得了的，他也以为凤琨到底是舍不得，最终都会放她一条生路的。

可是到最后，直到尚书府被斩首，凤琨也没有丝毫表示，好像真的不在意莫清欢一样了，他并不觉得他无情，只是有些唏嘘世事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