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凌白出手

可秦玉到底是好脾气,面对纳兰真的恶言恶语,也只是淡声说道:“纳兰,你少说几句吧……忍着些,这阵过了就好了。”

李芳然素来不甘人后,很快便接过秦玉的话头劝慰起纳兰真来:“就是啊,纳兰,我们可都是要在乱世里苟活下去的人啊。受伤难道不是常有的事么?又想过自由的好日子,又不肯受点皮肉之苦,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段浦云虽一贯不喜李芳然的做派,但李芳然此话一出,段浦云也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纳兰真仍不识好歹,顾风也开口道:“纳兰,你今日受的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这纳兰真虽受了伤,平日的火爆脾气倒是一点没减,他大约是身上的伤好了些,恢复了些气力,翻了个身后他便立刻不甘示弱地回击起顾风道:“我呸!闭嘴吧,顾风,老子还轮不到你这小兔崽子来教训!你们统统不得好死!”

“你少说几句,纳兰。”一向惜字如金的凌白突然冷声说道。燕知意闻言,便知凌白是个狠角色。

而纳兰真一听凌白发声,顿时一愣,但很快又像是为了维护自己颜面似的继续骂骂咧咧道:“老子凭什么净同你们这些货色相比?还要同你们一齐烂在这鸟不拉屎的峡谷里……我纳兰真怕是倒了八辈子霉!去你妈的段浦云,去你妈的浦云……”

然而就在纳兰真还欲继续骂时,赫然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直直地抵住了纳兰真的喉咙!而拿刀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惜字如金而神秘莫测的凌白。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了手持匕首的凌白身上。

“凌白……凌白你这是要干啥?”纳兰真见凌白亮出了匕首,目光阴狠,纳兰真的气势顿时灭了一半,他哆哆嗦嗦地不敢再正眼看凌白一下。

而凌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刀柄,怒火在眼底不断燃烧:“纳兰真,你以为我凌白不敢杀你吗?”

“凌白,你听我说,咱们兄弟一场……”

“纳兰真,你说南门的人如何,我管不着,因为我只负责保护少主一人!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别在我凌白面前说一句浦云的坏话!”话音未落,凌白的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般大小,很快扯出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

“凌白你……”纳兰真正欲反驳一句,谁知凌白手中的锋利匕首已然刺破了纳兰真的脖颈,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淌到了凌白攥得紧紧的拳头上。他能听见血液流淌的声音,能嗅到扑面而来的腥气。

“凌白,快给我把刀放下!”段浦云冲着目露凶光的凌白怒喝道。

“凌白你莫不是疯了?快松开纳兰,不然他今晚就会死的!”秦玉、李芳然见状也赶忙跟着叫了起来。

“纳兰是口不择言了些,但他罪不至死,凌白你先放下刀吧。”性情温厚的顾风也劝起了凌白。

但凌白似乎心意已决,并不理睬其余几人的话语,而是狠狠地瞪着跟前的纳兰真,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后才恨恨地抛出一句话来:“纳兰真,你给我听好了。我凌白这条命是少主和浦云救下的,如果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说少主和浦云的坏话,我就让他见阎王!你可听清楚了?”

凌白的脾性果然和江湖传闻里描述的别无二致,在凌白一番威胁恐吓后,先前还张牙舞爪的纳兰真的嚣张气焰彻底灭了,他似乎感受到了此时此刻凌白周身散发出的彻骨的恨意,惊恐不安的纳兰真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只得用已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上衣拼命擦拭着脖颈处流淌出的鲜血,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然而凌白并不肯就此放过纳兰真,他紧紧盯着纳兰真惊怔的眼睛,缓缓逼近纳兰真,就在其余五人警觉地望着凌白时,凌白忽而用手指紧紧地掐住了纳兰真的下巴!

纳兰真的下巴顿时“咯咯”作响!

突如其来的痛感使才刚松了一口气的纳兰真又是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惊惧得泪水都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啊,你……你怎的这般……”

纳兰真努力想从凌白的手中挣脱出来,然而是夜浓雾弥漫,空气潮湿,他还未恢复的伤口又如被撕裂一般,发出剧烈的疼痛,令纳兰真直抽冷气,面色煞白。

但凌白却似视若无睹般仍一步一步将纳兰真逼到了角落里,他的语气如此冰冷而字字清晰可闻,似乎是要让每个字都如匕首般深深刺到纳兰真心上:“纳兰真,你到底听见了没?回,答,我!”

纳兰真见凌白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只得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但凌白似乎仍不满意,他用已沾染了血迹匕首再度抵住纳兰真的脖颈,低声吼道:“我怕你听不清,那我就再给你说一遍,如果日后再让我听见有人说少主和浦云的坏话,我就让他见阎王!你可听清楚了?”

纳兰真见凌白此刻凶相毕露,只得连连点头,不敢说一句不是。

“现在,我问你,你到底听见了没?不然——”然而未及凌白将威胁的话再次说完,便有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清远淡漠但抑扬顿挫,甚是好听。

“住手吧,凌白。”

怒火中烧的凌白有些恼怒地转身看去,沾了血迹的匕首也不得不从纳兰真的脖颈处拿开。但见来人着一袭胜雪白衣,虽用斗篷遮挡住了面容,教人看不真切,但难掩其雍华气度与英挺身姿,好似不染尘俗的仙人一般,凌白的眼底不由得掠过了一丝惊怔。

众人皆垂下头来,默然不语。

“他是?”燕知意还未从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缓过神来,便自顾自地问了一句。

但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回答她。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白衣男人,没有谁有空理会燕知意的惊讶。

而燕知意也注意到,男人乍一看装束并无出奇之处,但身材却修长如玉树临立,气质亦淡雅似天边皎月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身上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明明男人的气质是温和的,周身皆弥散着的一股超然物外的淡泊与宁静,但却令人不敢造次,如浩瀚汪洋般能纳百川却亦可覆舟楫。

而更令燕知意讶异的是,明明身处暗室,可落在白衣男人身上的每一缕光却都格外明亮。燕知意忽然恍惚起来,她再一次认真地注视起这个男人,只觉他是如此的出尘不染,如此的不真实,竟令燕知意凭空生出不似在人间的错觉。

燕知意忽而晕眩起来。就在这时,秦玉和顾风也皆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而露出明显不敢相信的神情的秦玉则试图将这斗篷遮面的白衣男人看得更真切些。然而,一霎时,秦玉却猛地将手盖在了嘴上,险些叫出声来。果然——

“少主。”凌白面朝斗篷遮面的白衣男人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凌白此言一出,秦玉便忍不住侧身望向段浦云,却见段浦云正有些失神地望着被称作“少主”的男人,她与平日里镇定威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而斗篷下的男人却是双唇轻启,淡淡一笑,同凌白说话时声音低沉依旧:“凌白,你有些鲁莽了。”

“是,少主,”瞥见了纳兰真敢怒不敢言的怯懦表情,凌白冷哼一声后漠然地说道,“凌白保证决不会有下次了。”

说罢,凌白又上前一步,将匕首在纳兰真的衣衫上狠狠地蹭了一把。末了,凌白见少主并无异议,便将匕首重新塞进了衣袖中,再狠狠地给了纳兰真一记耳光。

“长!点!记!性!”凌白目光如刀,深深地剜了纳兰真一眼。这一眼,吓得纳兰真又是抖了三抖。

“凌白啊……”声音格外好听的男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很快,男人便顾自说了下去:“凌白,可是倘若你今日杀了纳兰,那你同我长兄手下嗜血暴戾的冥族人又有何区别?”

斗篷遮面的白衣男人连声叹息,但目光却越过恭敬的凌白无意识地落到了垂手伫立一旁的燕知意身上。

然而,白衣男人本只是随意一扫的目光却猛地凝在了那里!

细眉迤逦好似雾下远山,眉睫轻盈似国画水墨,双唇温润更如天赐红玉!

此时,白衣男人的胸口莫名传来一阵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