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好戏

自从林心儿落井醒来后,只在昨天晚饭时见过林果儿一次,因屋内光线较暗,并没有看清楚林果儿的模样,此时,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林果儿,只见她身穿红色衣裙,头发高高梳起,一丝不乱,却不见任何头饰,尖细的脸颊,一双细长的眼睛斜视着林心儿。

“果儿,你快去东边地里把你爹和你三叔叫回来,让他们赶紧的回来去上屋,要借银子还账的是你大伯父,别再弄不好你爷爷当了家签了字,到时候就成了咱们一大家子人跟着还账了。”周氏急急忙忙的说道。

林果儿翻了一个眼皮道:“这么一点小事还让我跑一趟,有死丫头站在跟前忤着,娘怎么不指使这么个便宜人,反倒是把我从屋里叫出来,我手上的活计才开始做,还有一个月小姑就要生了,我得赶着小姑生的那天做出来送过去。”

“果儿,眼下的事情更急了点,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你也知道的,心儿这个死丫头说话不管用,咱们家里的人都知道她脑子不灵光,平日里傻了吧唧的,谁会将她说的话当真,她去一趟也等于白去,成不了事倒是能耽误了时间误了事。”周氏急声解释道。

林果儿一脸不高兴的出了屋门。

见林果儿去了,周氏冷眼瞪着林心儿道:“一点都不成事的死丫头,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

“果儿姐姐刚才听二伯娘的话已经滚出去,我现在也滚出去。”林心儿丢下一句话,笑着跑出去。

身后传来周氏的骂声。

柴房内。

赵氏手上拿着一块豆腐,用刀切成块放在盘子中,将切好的葱丝和姜丝撒入豆腐上,拿起盛油的小碗往豆腐上浇一圏油。黄色的豆油散开浸染了豆腐,白与黄之间慢慢融合,有淡淡的豆香味在弥漫。

“心儿,你又去哪玩了?”赵氏端着盘子走出柴房时,正巧碰到林心儿,将手中的的盘子递给林心儿问道。

“娘,我只是去了趟茅房,刚才的小米粥已经烧好了。”林心儿笑道。

“我刚才看到了,你去把这盘豆腐送到上屋,我再去炒个花生米。”赵氏笑着说道,声音里有着属于母亲的温柔。

刚才周氏跟林果儿说话时也是这般温柔慈爱,当转过头来跟她说话时却是恶言相向,果然有娘的孩子才是宝,没娘的孩子像颗草。

她昨夜还抱怨自己命苦,变成一个穷丫头,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看到赵氏慈爱的双眼,又感觉到自己很幸福。

上屋内。

林老汉和金发才谈的兴起,两旁陪坐的林家旺和林家贵都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而坐下在最下首的林书成,正忙着往众人杯中倒酒。

林心儿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正悄悄退下时,里屋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杨氏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心儿,过来一趟。”

“奶奶,你找我有什么事?”林心儿关上里屋的门小声问道。

杨氏将手中拿的了一把梳子递给林心儿说道:“帮我把头发梳的利索些。”

接过杨氏手中的梳子,林心儿心下奇怪,眼睛看着杨氏一身崭新的蓝色锦服,布料与样式与昨日的一样,但在衣袖和衣摆处,绣着鲜艳的花朵,衬托的杨氏更显年轻几岁。

拨下杨氏头上的玉钗子,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黑发和白发互相融合,林心儿拿着梳子轻轻的给杨氏梳着头发,当梳到杨氏耳垂边时,一对银色耳环发着微亮的光彩。

杨氏是怎么了?

林心儿的心里更加奇怪了起来,杨氏一番细致的打扮,像是相亲的小姑娘,想到今日来客,除了周发才之外并无外人,心下疑惑起来。

“奶奶,用何首乌洗发头或者熬水喝,能让白发变黑发。”林心儿笑着说道。

“你听谁说的?”周氏挑眉道。

“我去井里打水时听到一个人说的,也记不清楚她的面貌了,等到奶奶去县城时,可以问一个大夫,他们都是有处方的。”林心儿答道。

周氏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怪不得你小姑婆婆没有白发,原来都是找大夫开了方子的,过几日,我得去趟你小姑家,早上你娘过来找过我,让我带着你姐一起去趟县城。朱府那边要提亲了,杏儿再住在杨府不方便,我倒是觉得你去合适点,等到你小姑生了公子后,你能再住上一个月,照顾着你小姑,你年龄小不怕惹闲话。”

“奶奶,小姑身边都有下人服侍着,自然是用不上我帮忙,小姑可能最不放心的是小公子,毕竟是贴心人照顾才放心,小姑刚生产要卧床休息,杨太太要忙府中的事务还要忙着办满月席,自然是力不从心,我年龄小不会照顾小娃娃,不如让我姐过去能帮忙照看着小娃娃,让小姑好生休养不必再分心。”林心儿笑着说道。

杨氏听着再理,便没有说话。

林心儿对古代的发饰根本不会,正愁着怎么梳成发鬓之时,门外传来秦氏的声音,“娘,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秦氏刚迈进屋门,林心儿一脸惊喜的对杨氏说道:“奶奶,大伯娘在镇上见过的太太多,手又是最巧的,肯定能梳出个咱们村上没有发鬓。”笑着看向秦氏道:“大伯娘你教一教我吧,我想跟着你学学,以后也能每天早上给奶奶梳头了,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哪能再让奶奶亲自梳头呢。”

“瞧瞧这张小嘴,把话说的怪惹人喜的,你既然有这个心,我自己不能负了你的好意。”杨氏笑着说道。

秦氏接过林心儿手中的梳子,只是简单几下,就给杨氏梳好了一个发鬓,将梳子放在桌子前,笑着问杨氏道:“娘觉得这个发鬓怎么样?是仙女鬓,在镇上挺流行的,是一个从县城嫁过来的小媳妇先梳起来,后来镇上的小媳妇们都跟着学起来。”

“我一个老婆子梳小媳妇的发鬓,不是让人笑话吗?”杨氏高兴的说道。

秦氏笑道:“娘,我瞧着那些小媳妇们梳这个发鬓都不如你梳了好看,像是特意专门为娘打造的。”

“瞧你这张小嘴最会讨人喜了,你向来都是挑捡了好听的话捧我,我却不能全信你的,还是让心儿瞧一瞧,这个仙女鬓怎么样?”杨氏扭头问向林心儿。

林心儿笑着说道:“大伯娘把我心里想的话全说出来了,奶奶梳的这个发鬓极好了,离远点看,真看不出来奶奶和大伯娘差了一个辈份,不知道的还以为奶奶和大伯娘是姐妹呢?”

“瞧瞧。”杨氏笑的花枝乱颤,指着一脸微笑的秦氏道:“这个丫头的嘴竟然比你还巧了些,掉了一次井倒是学乖巧了,以后是打一棒子都闷不出来一口气,现在倒是好了,脑子和嘴巴学灵活了。”

秦氏心里恼极了,表现上却是笑着说道:“这还是娘调养的好,要是没有娘在旁边调养着,就指望着闷葫芦的赵氏,平日里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怎么能教出会说话的女儿。”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点像我当年的样子了,只是有一点像罢了,比起我当年时还差的很远,你去给你娘帮忙做饭吧。”杨氏拿着手中的铜镜看着镜中的人,忍不住叹息起来,当年就是因为父亲的劝说才嫁给林树德,要是随了她自己的心愿,嫁给金发才,现在她就是镇上的太太了。

秦氏见林心儿离开,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说道:“娘,我有一事我不知道当不当给你讲,昨日孩子他爹偷偷告诉我的。原本我不应该讲出来,但寻思着什么事都躲不过娘的眼睛,不如提早告诉了娘,让娘心中有个打算。”

“啥事?你直管说出来。”杨氏疑惑道。

秦氏眠了眠唇,凑到杨氏耳边说道:“三弟与王家村的刘寡妇好上了,昨日晚上孩子他爹去找书成时,正巧碰到刘寡妇在咱们村西头转悠,孩子他爹怕她有个闪失,让她赶紧的回家,她却哭了半响,说只求见一见家富,求家富给她句话,什么时候把她娶家门。”

“啥?”杨氏一惊,手上的铜镜掉下。

秦氏忙接过铜镜,劝道:“刘寡妇一门心思要嫁到咱家来,孩子他爹劝了半响,又说家富是有妻的,不可能再娶一个妻子的,但刘寡妇铁了心认定了家富,说嫁过来做妾,她也同意的。”

“家旺为何不告诉我?这是一件小事吗,你们想瞒也瞒不住,那刘寡妇再闹起来,将咱们林家的脸面都丢光了,这事还得等着给你爹说完,看看再怎么办。王家村的刘寡妇我也见过一次,看穿戴就是个妖媚子,看说话和模样倒是比赵氏强上百倍,可是,那是个死男人的,讨不得家门来,怕招来悔气。”杨氏气道。

秦氏见杨氏怒了,又劝道:“娘,你先别着急,怎么着也得问问三弟的意思,要是三弟愿意了,那小寡妇又愿意做小,不如讨了家里来,能帮忙搭把手,我听说小寡妇年纪小,还能再生养几个,说不得又能生几个小子出来。”

“你倒是好心肠还帮他说话,等你爹把眼前的事情办完之后,咱们再说家富的事情,反正他们好上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在乎这几天。”杨氏气道。

秦氏见此,咬了咬牙说道:“那小寡妇有喜了。”

“啥?”杨氏一惊,连忙站起来,捉住秦氏的双手,冷眼瞪着秦氏问道:“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秦氏手上吃痛,眉头轻轻一皱,又恢复原样,低声说道:“昨日晚上经孩子他爹逼问下,刘寡妇才说了实话,她已经有了身孕,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是咱们林家的,生不能嫁到西林子村,死了就要死在咱们村上,也算是嫁得了家富,她昨夜想趁无人时跳井自杀。”

“这个挨千刀的,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给我惹出来这得子事来,把人家寡妇的肚子搞大了,要是被王家人知道,他还能有命吗?”杨氏气的一口喘不上来,脚步踉踉跄跄,走至床边身子歪倒在床上,仰头依靠在窗边,望着秦氏道:“你先出去,让我想想怎么给你爹说。”

秦氏低头应了一声,眼中闪过笑意。

出了屋门,秦氏觉得心里堵的那块气终于消失了,赵氏自以为聪明的退了京城的亲事,又纵容的女儿不知分寸,口出狂言,现在倒可好了,林家富在外面跟寡妇有奸情,还让寡妇怀上了孩子,真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