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麻辣姐妹花(上)

听完方十娘的故事后,婉香长长的输了一口气。她没想到,竟然有身世如此离奇的女子。其实,在风雨飘摇的清朝末年,女子的命运本不由己,像方十娘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女强人。

创建了叠彩园之后,方十娘的管理恩威并济,并且发起了开苞花魁选举,每年一次的金粉红楼之花选举,这些选举既提升了妓女的知名度,又能够为妓院捞到一大笔收入。在水涨船高的高水平管理之下,叠彩园的名声屡创新高,不少女性甚至以模仿叠彩园中的妓女的穿着打扮为荣。这在清代那个闭塞的社会,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妇女大解放。

虽然,婉香对方十娘的手段和处变不惊很是倾慕,但是要她像方十娘那样以出卖肉体赚钱,婉香完全做不到。方十娘虽然手段铁腕,但是也不强迫婉香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这在方十娘开办叠彩园以来,简直是头一回。方十娘从骨子里瞧不起崔凤凤,她认为崔凤凤是个腹黑没脑的草包,但方十娘为了给婉香面子,对崔凤凤也稍微客气了点。饶是这样,崔凤凤却不敢在方十娘面前作怪,只是她不在的时候,才在妓院里颐指气使。

这天,妓院中来了几个红毛鬼。叠彩园虽然打开门做生意,但是方十娘并不喜欢做红毛鬼的生意。方十娘倒不是爱大清,希望能够帮大清拒绝红毛鬼子的生意。她之所以不愿意做红毛鬼的生意,是因为听说红毛鬼浑身上下都是金色的毛,如果自己家的妓女与红毛鬼交媾之后,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浑身上下都是红毛?但是,这几个红毛鬼是大有来头的,其中一个是德国卫队的队长。这德国卫队在本国可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而且是难得的追击手,枪法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百发百中。方十娘可不管这些,其实她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头,见几个红毛鬼子大模大样地坐在叠彩园的花厅里,方十娘亲自出去赶客。

方十娘像一阵风似的来到花厅里,首先怒目瞪了龟奴一眼,冷冰冰地说:“你几个龟奴搞的什么鬼?我不是一再交代,我们的姑娘不接红毛鬼。”

那几个龟奴见了方十娘,马上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伸冤:“老板娘,我们已经不让他们几个进来,但是这几个红毛非要进来,说如果不让他们进来,就要把我们这里踏平。”

“哼,好大的口气!”方十娘往大厅一站,满眼风情地瞟着几个红毛鬼子,说:“几位不晓得我叠彩园的规矩吗?我们这里的姑娘不接洋客人。”

一个翻译嘀嘀咕咕走到德国卫队队长身前,把方十娘说的话一五一十地翻译给队长听。德国队长听了以后,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方十娘面前,鞠了一个躬,然后用蹩脚的中文说:“小姐,你很有风情。我喜欢!”说完后,伸出手,在方十娘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然后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边嗅了一下。

方十娘是个久历风月场的女子,当年艳帜高张的时候,曾经名动京城。方十娘什么急色鬼没见过?今天见了这德国队长色眯眯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一个红毛鬼子,懂得欣赏中国女人的含蓄与温情吗?听说红毛鬼子连女人都浑身长满金色卷毛,这个男的红毛鬼子看习惯了浑身长毛的女人,忽然之间看到一个皮肤滑溜溜的中国女人,能按捺得住吗?那德国队长真的按捺不住自己,尤其是闻到方十娘身上芬芳的气息,更加想和这个风情万种的中国女人温馨一晚。方十娘也是个血性女子,说了不接客就不会接客,尤其是红毛鬼。见到这德国队长急色鬼的样子,说不出的嫌恶,她对几个龟奴使了个眼神,叫龟奴把这几个洋人赶出去。但龟奴刚才吃过洋人的亏,真不敢动手赶人。方十娘见到几个龟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蠢样,心里来气,使个丫鬟叫来妓院中的护院。

不消一会儿,几个护院赶到,马上拿出棍子、刀子等兵器,跑到几个洋人面前示威。那几个洋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其中一个脱掉身上的外套,两手放在下巴的位置上,不断出拳试探其中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护院。那护院也曾经学过点功夫,武功底子也非常不错,见洋人挥拳,连忙举起棍子上前就打。洋人的脚步却非常灵活,几个步子就闪了开去。那护院见方十娘有点不耐烦,为了在主人面前显摆,连忙提起棍子上前追打洋人。那样人看到棍子挥舞过来,头一偏,闪开了这一棍子。洋人的脚步非常灵活,用脚在护院的脚上一勾,护院脚下一个踉跄,掉在地上。洋人上前,把护院从地上拉起来,一记左勾拳,一记右勾拳,把个护院的门牙都打飞了。其他护院见洋人如此凶悍,马上提着棍子、拿起砍刀,一拥而上。正当方十娘坐在椅子上,准备看热闹的时候,忽然听到砰地一下巨响,一个护院从人丛中跌了出来。他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指着德国队长,然后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跌在地上。

其他护院见到这般情形,再也不敢上去和洋人对打,所有人都往后退,只有受伤那护院扭曲着身体在地上打滚,一边打滚还一边嚎叫着,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这下子,方十娘傻眼了,洋人这不是会魔法吗?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一下子就把一个大活人弄成这样?不过,方十娘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马上叫几个龟奴出去,把躺在地上的护院抬到房间里,再吩咐下人赶紧请大夫。

那几个洋人也不追击,只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拿起桌子上的糖果点心吃了起来。方十娘知道,这下子遇上了几个狠角,硬碰硬是不行的。方十娘一边使人请蒙科多的好兄弟,骁骑营的统领左大人到叠彩园帮忙,另一方面又亲自跟洋人周旋,中途还不忘记问候受伤的护院。但是方十娘没想到,左大人听了下人对洋人外貌的描述后,竟然拒绝到叠彩园帮忙,还吩咐下人,一定要方十娘好好伺候这几个洋人,否则的话是吃不了兜着走。方十娘听了左家下人的回话后,心里又不禁凉了半截。要知道,打从蒙科多去世后,左大人就非常关照方十娘和叠彩园。他与蒙科多是过命的交情,蒙科多去世后,基本上都是左大人在关照着方十娘。现在,连左大人都不肯淌这趟浑水,方十娘只能够一切靠自己。更让方十娘感到揪心的是,郎中还没赶到,下人就来报说,护院流了很多血,已经死了。好端端的,妓院里死了个人,如果不报到官府那儿去,护院的家人也不肯放过自己。如果报到官府,又是一起大费周章的事情,不但要花大笔钱给官府了断了这件事,甚至被一众小官趁机敲诈。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何是好?

正当方十娘头一回感到六神无主的时候,婉香从外头走进来。婉香倒不知道,她在屋子里绣个肚兜的这阵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之所以到前厅来,是因为听到了那一声枪响。看到婉香,方十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马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婉香说了。

婉香听了方十娘的话以后,马上满脸堆笑地走到德国队长面前,笑了笑,说:“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几位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姐姐计较。”说完,婉香叫龟奴在偏厅摆下酒席,亲自邀请几个红毛鬼子到偏厅吃喝。

那几个红毛鬼本来就是来找花姑娘消遣的,现在有酒有肉,还有漂亮姑娘陪着,哪里有不愿意的?他们全都乖乖跟着婉香,走到偏厅去坐着。

到了偏厅后,婉香请德国队长上座,请方十娘坐在他的下首。几个红毛鬼子刚刚坐下,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笛声,那笛声仿佛从远处飘过来,听起来令人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洋人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音乐,现在忽然听到了,把方才的不愉快一下子就忘掉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婉香走到事先准备好的古筝面前,挥动着粉嫩的手,在古筝上弹奏起来。那古筝的声音与笛声互相和应,听起来格外地缠绵。几个洋人听了以后,顿时感到心里酥酥麻麻的,还没有喝酒就已经醉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方十娘也不禁喝一声彩!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出色的笛子与古筝的合奏。真没想到,婉香的古筝造诣竟然那么高。如果不是她的琴声与笛子互相辉映,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美妙的体验。

一曲终了,大家全都陶醉在音乐声中。过了一会儿,满堂掌声,几个洋人甚至站起来,热烈地鼓掌。

婉香略施小计,就把几个洋人给稳住了。接下来,需要解决的是死去的护院的棘手事。此外,这几个洋人都不是普通人,怎样才能让他们满意?这都是摆在方十娘和婉香面前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