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出了沧桑,却哭不出凄凉。
……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黑衣男子忍着疼痛,跪了下去。
“下去吧,没有下次。”与平常的声音不同,慕辞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冷漠。
冷漠得不带丝毫温度。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吧。
空气沉闷地令人窒息,白墨颇有些讥嘲的笑了——派人跟踪?果然,他还是不信任她。
呵!身为和亲棋子的自己,又怎敢奢求他毫无条件的信任呢?
白墨有些仓惶地逃离了,这间令她窒息的书斋。书斋门前,那血迹依旧,只不过凝固在了地上,结成了一道道血疤。
呵……
白墨笑了,笑得那么苦涩,那么讽刺——就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她垂眸,掩下眸底深处的一切,默默地离开了。她孤寂黯然的背影,与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多可笑啊。
她本以为,她和他可以相敬如宾,各自安好相安无事。
就算没有情深似海,含情脉脉的山盟海誓,至少,也不会对彼此有猜忌与疑心。
可,奋力地睁开眼皮。
她才发现。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
“王妃王妃!”芸初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眼睛一闪一闪地说着,“听说明日有中秋晚宴呢!”
“嗯。”白墨面色淡然,兴致不高的应和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一根筋的芸初却仿佛没有察觉有哪里不对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那时候肯定有好多好吃的,说不定清竹鳕鱼也在其中呢!唉,好希望再出府一趟啊……”
再出府一趟?
白墨回神,瞳孔微缩,似是想起了什么。
“芸初,可还记得那道士给的锦囊?”
芸初先是愣了愣,随即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白墨。
“奴婢差点儿给忘了呢。”芸初俏皮地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己这些天,一直都在想着清竹鳕鱼了呢!
白墨接过锦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培养一下,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可能是白墨想得太过入神,又或者是白墨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芸初好奇的问道:“王妃,今天……是出什么事了么?”怎么神色这般凝重,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啊?没、没有。”白墨的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略微有些牵强,“先下去吧。”
“……是。”芸初垂在身下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衣袖,离开了。
白墨嘴角的强颜欢笑渐渐消失,眸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锦囊。
良久,轻轻地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张带着字的宣纸。
白墨轻轻地把宣纸铺平一部分,逐字逐句地认真看上面的字——
涅槃阿鼻狱
绝处总逢生
披其黄金甲
戴其玉冠发
嫁得如意郎
随郎征四方
读完这纸上的寥寥数语,白墨满眼的难以置信——随郎征四方?!
她,还能逃离这座牢笼,去恣意地驰骋疆场么?
她苦笑,说不定只是那个道士,随口一言罢了,自己竟还当了真。呵,真似真,假非假,她赌得起也输得起。
因为,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白墨正要往下翻看,芸初却突然闯进来喊道:“王妃,不、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嗯?”
白墨瞳孔一缩,顿下手中的动作。
芸初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额头上还出了一层薄汗:“公主、你快去看看吧!”
白墨迟疑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纸,随芸初离开了。
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书案上的那张宣纸,轻轻地,被风吹开,露出了最后两句话——
待到解甲归田时
花落人已亡……
字迹消失在风中,那张宣纸飘落到阴暗的桌底,沉寂地埋没,而这一切,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书斋。
“主子,您要的东西。”身着黑衣的侍卫,把一个类似信笺的物品,双手呈给慕辞。
慕辞抽过,打开信笺细细地看。
——白墨,楚国长公主。
先为楚国前朝白丞相之女,自幼喜好舞刀弄剑,不似大家闺秀一般,长公主对琴棋书画皆不精通。
且自幼随其父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甚至在后来的丞相篡位战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功勋。
其兄白卿,自幼与白墨相处甚佳,市坊传言,长公主还有一个关系亲密的青梅竹马——萧澈将军之养子萧叶。
传闻二人私定终身,奈何天公不作美,突降和亲……
慕辞皱眉,突然有些不想看下去了,把纸用力地揉成团,颇带泄愤地,扔在了地上——青梅竹马萧叶?!私定终身,天公不作美突降和亲?
敢情是他棒打鸳鸯,委屈了他们一对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璧人儿?
所以……他这是真的被绿了?!
门外侍卫走了进来,抱拳禀告道:“王爷,府外有一位自称王妃的女子求见。”
“自称王妃?”慕辞皱眉,眸色复杂。
“是的,而且……容貌与王妃娘娘有简直一般模样。”侍卫虽然这么说着,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呢?
但,这是他亲眼所见,而他的眼睛,迫使他不得不相信这个荒谬的想法。
“府外?走,随本王去看看。”慕辞低头沉思片刻,嘴角惯性地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沉声说道。
外貌一模一样?有意思。
……
此刻,白墨和芸初正在路上疾步而行。“芸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白墨问道。
看芸初的神情,平时一副毛毛躁躁、没心没肺的模样,可一到关键时刻,从不会掉链子。
她现在竟如此焦急不安,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才会让芸初紧张成这般模样?
“王、王妃……”芸初突然顿住了脚步,手指不安的绞在胸前,支支吾吾的说道,“府门外、有,有一个女子自称是王妃,而且……”
白墨一听,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而且什么?”白墨等待着下文。
“而且她跟王妃您,长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芸初咬唇——饶是自小在白墨身边伺候的她,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可王妃一直都在府里,除了今早出去逛了一会儿,几乎就没离开过。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衣着也非常神似,就连蹙眉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芸初颇有一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发。
不管了,反正自己身旁的王妃,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而且还拥有正版授权的楚国长公主!
一模一样?!
白墨震惊不已——世界上怎么会还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还这么巧就是和自己一样?
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数年前,江湖上曾一度风行“易容术”。
顾名思义,易容术可以将他人的脸,捏成一张薄薄的皮,贴在脸上,样貌便有八九分神似了,故而称之为易容。
至于这神似度,则要看那捏脸之人,对易容术的造诣有多高了。
但传闻,易容术乃秘派的镇派之宝,绝对不可能轻易授于他人。
而且现在,那秘派早已因威胁到朝廷,而被灭了满门,那易容术流传下来的概率简直就是低到不能再低了。
可,就连芸初都分辨不清楚……
也罢,自己还是亲自去见见吧。
……
辞王府门外,此刻府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吃瓜群众,正在一旁嗑瓜子看好戏。
而朱红色的门前,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被侍卫拦在了门外。
“放肆,竟然敢对本王妃无礼!”一身素衣的少女,被侍卫拦在了门口,蹙眉冷声喝道。
门口守门的侍卫咽了咽口水,拔剑拦住那女子,剑身有些颤抖,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地说道:“姑娘息怒,我家王爷马上就到了。”
“怎么?本王妃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得了吗!”少女白皙面庞,仿若结了霜了的寒冬一般凛冽,目光如刀一般刺人。
这般的气势,定不是等闲之辈。
守门侍卫有些迟疑了——若这真的是王妃,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得罪了王妃,日后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但若是放她进去,这要是冒充的王妃,王爷肯定也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到时候,自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进退两难,脸上纠结不已——自己到底该不该放她进去呢?
僵持间,一身墨衣的慕辞缓缓走来。
见此,守门的侍卫面色大喜,面上带着献媚的笑容,说道:“王爷万安!”
“妾身见过夫君。”被拦在府门外的女子,也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
慕辞盯着那女子,淡然自若的笑道:“不知贵客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
若是再仔细地看,便可以看出,在微笑的遮掩之下,是一片淡漠与审视,眸底更是如春寒料峭一般冰冷。
女子似是愣了愣,随即泰然处之地报以微笑,礼仪得当:“夫君说得哪里话?墨儿听不明白。”
慕辞微微皱了皱眉头,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彻底消失,声音微沉:“你说你是本王的王妃?”
不知道为什么,慕辞有意无意咬重了“本王的”三个字。
“妾身本是。”女子淡然一笑,微抬起头,让人看清了她的容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和白墨长得一模一样!
慕辞瞳孔微缩,随即勾唇,慢慢地走近她,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是么?可王妃,现在在本王府中,未曾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