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平素都极为喜欢把心事当成黑屋子里头的黑老鼠别扭地悄悄藏起来的兄弟,这会子,心口微微露出来的细丝小缝儿也被迫露了个头。
气氛巧妙地打造一个安静和情真意切,谁知,祠堂的门咔嚓一下儿,爽利地掉出来俩人。
地上躺着两小厮,一个是小六儿,一个是小三,估摸着两人正纠结着到底什么时候进去找自个主子,谁知道这不成器的红木老门张了眼似的竟然自己把身体大咧咧地敞开了。
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登时,一只飞镖“唰”地一声,跟长了眼珠子似的直往人脑袋上飞,而差点被开了瓢儿的人正是小三,可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出手的人竟然是一直被京都老老少少视为最为花心大萝卜最为百无一用的空有白面小生的柳阿满。
不过还好,都是熟透了的彼此,刘阿满在飞镖出手前的千分之一秒,闻到了自个小厮身上独特的汗臭味儿,所以飞镖最后偏离了位置,右转弯然后斜着朝上扎在一只青色棉帽上,小三心里早就抖擞开,一抽一抽的,心里也极为委屈,他不过是被夫人叫来喊少爷吃饭,接过差点和阎王见面儿,就在刚刚那千分之一秒,除了发呆之外,他记得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黝黑粗糙的脸上刻着“阎王”二字。
“咳咳,你们在干什么?”柳风扬身手擦了把硬挺的鼻子,对此选择装作没看见,毕竟老二的身手是他还未出拨打仗时强迫他练就的。
小六儿狼狈地爬起来,地上是想要掩饰的痕迹,扭头,伸手,仅仅贴在帽子上,离着脑袋不足厘米的位置一抽,小三因为逃离生命的威胁轻轻吐口气。
其实,柳府上下不会几手功夫的人很少,毕竟也出过几代武将,只是柳府的几位爷身手太过于出神入化。
“你俩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坏事儿啊?”柳阿满见了两人狼狈,躲着笑了笑,转过眼,明亮泼洒的眼神望着,然后先声制人,那是因为他极为了解自个小随从的脾气。
“你,少爷,你差点把我给,”说着,黝黑光滑的脸上挂满了委屈,小三嘟囔一声,跟个怨妇一般。虽然他自小就黑,但跟外院的粗糙汉子还是不同,也算得上一个眉清目秀的,所以统有几个年轻婢女看中小三想要嫁给他。
跟他相反,小六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糙汉子,身形也算得上粗壮,本来的眉眼被沙场磨炼地更加硬朗,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那么,我们可就先去前院吃好吃得了,肯定有红烧排骨,糖醋鲤鱼,麻婆豆腐……啧啧。”柳阿满此言一出,小三立马变了脸色,顿时喜笑颜开,屁颠颠凑上去,眼巴巴望着少爷。
小六儿不屑地看一眼这家伙的善变,一有好吃的就把别人的欺负忘得一干二净。
而前院早就热闹开了,早上第一场雪来的声势浩大,把整个柳府缠绕的白雪皑皑,纯洁无比,让喜欢洁白颜色的婢女喜欢得不得了。
柳母也不阻拦,让她们都尽情的玩耍,一年到头的忙碌也算是一点慰藉了。
玩归玩,很快,除了极有心思,心灵手巧的人留下了几个粉雕玉啄的胖雪人和几条金色鲤鱼什么的。哈很快就打扫干净,展现了波光粼粼的柳府。
“什么?”大太监眼中精光暴涨,瞪着下方跪着的家伙,浓重的白面因为愤怒而掉落了几层粉,大太监老脸狰狞,保养得当的皮肤终于抵挡不住过老的年纪。
金色的宫殿因为太过华丽而衬托的气势压人,再加上上手位置坐着的人不仅拥有皇宫内最为灵通的消息和除了皇帝最为滔天的权力以及最为阴晴不定的阴翳,使得传递消息的人不住得瑟瑟发抖。
四只足全都趴在金色的铺垫,身上是脏乱的盔甲,指甲里是红色的血迹和因为常年没有洗澡的污垢,粗砾张咧的极为粗糙的手背,这人显然是战场上下来的人。
但是战场上的变动应该最先禀报给皇帝而不是一个内宫太监,但是却就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别人的质疑。
这个人是从西边戈壁滩上下来的人,因为草原的几个族群不老实,合作发起动乱,皇朝战局的不利,他只能回京求助。
旁边几个利落的太监利落把人一把扔出去,然后双手抱拳跪下请示,一个太监脸上有丝犹疑,“师傅,以庞帅的兵力还不能退去那些野狗子。我们是不是要……”
他口中的庞帅是被皇帝派去守卫边境的将军,而再次之前,驻守的军队是柳风扬带领。
显然庞帅的位置有宫里人插手才使得成事,此时因为抵挡不住只好求助他的合谋者。
可大太监却不这样想,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领土的防卫和守护,一切的谋划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势更大。而当初他之所以使了绊子,就是因为柳风扬这人素来软硬不吃,使得他不能从外境之中谋取自身的利益。
可现在那庞帅不中用,大太监冷哼一声,使劲攥了攥手,红艳的唇开口,“既然这人用不得,那我就换人。”
手下抬眼瞟一眼,“师傅,那么应该换谁?朝中为我可用的人很多,可是出身武将的却难得。”
“哼,谁都可以,只要不是那个榆木疙瘩就行,不知好歹的人”怒喝一声,身上的貂皮大衣都震了三镇,下手的徒弟闻言立即消失,甚至连最近的即将燃烧为蜡油的灯芯都没有丝毫波动。
几张大红桌上头整齐摆放了冬日最为适宜的美酒佳酿,色香味俱全,因为是冬至,难得院里的规矩没有那么讲究,府里的小厮婢女们都得了好吃的,四处耍去了。
柳夫人虽说是豪门出身,但也是个心里大气的,只留了这几个使得上手的。
“阿娘,都说了做我最爱的酿元子,怎的没有啊?”柳阿满装作不满的在几十个菜盘子使劲望了两眼。
柳夫人正在给柳大人夹菜,闻言瞥了一眼,然后柔声道:“你个没出息的,跟个三岁小孩一般,连个吃的也要闹着要。”不过语气是宠溺的颜色。
言毕,从外头迎来一个端着盖着沿儿的瓷钵子,“这酿元子需的镇入冰块中才好吃。”柳母看着老二慈笑。
“谢谢娘,”柳阿满醉心的叼了好几个吃了,傻傻地望着一家人笑,用笑意掩饰心里藏留的苦涩,是他的大哥把误会消除,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个家还需要他,他一定心甘情愿地抛弃一切的爱好。
柳风扬见着一家人和睦的氛围,难得露出外人不常见到的笑,眉眼都被笑意融化的几近迷离。
正在这时,正在夹着眼前菜品吃时的柳风扬眼色突然一变,英眉皱起,然后有掩饰的松开。
只见小厮从外头匆匆跑进来,喜笑颜开地大喊,“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宫里来圣旨了。”这激动的声音愣是喊出了几分生死的难得,连天上的星斗的位移了几步。
这些小厮出身名门仆人,其实也不是未见过世面,只是都以为大少爷被贬谪,都处在低气压下。
而看到敲锣打鼓的宫装人和后头长长的奖赏,是谁也忍不住大喊。
“噢?”柳大人不知疑惑放了筷子,不过还是匆忙下了饭桌,领着一家前去跪拜迎接圣旨。
柳母同样是惊诧之色,唯有心灵感应的两兄弟,柳阿满神秘地望一眼大哥,只是笑笑不说话。
柳风扬自是不可能主动解释自个背后做的事情。
遥遥望着,蓝的清兵服饰和金色的赏赐相互映衬,绕是旁边几户正在吃喜乐饭的人家也忍不住出来瞧瞧热闹。
不远处的平凡人家早就听着这浩浩荡荡的喧嚣。
简单却不简陋的平房,可见这京城脚下,平头百姓都生活的比别的地方的人有格调,哪怕没钱吃山珍海味,也要把门前的面子装饰好。
这平房里头一青色棉袄挂面、胡子修饰的极为干净的老头从房里探出花白的头发和接连生长的皱纹,仔仔细细盯着看了好几眼,然后微笑地扭头进屋。
“爹,这是干什么呀?好大的场面啊?”屋里一青年小伙子放下碗筷,睁大眼睛探头探脑,好奇地想要出门瞧热闹。
“一边吃去,”这老爹迎头一巴掌,霎时儿子老实了,“这事容的我们凑近瞧吗?富贵人家的富贵事儿那都是过眼烟云,来的快去的更快。”老头再一次捋了捋整齐花白的胡子,叹口气,然后埋头抽水烟。
“圣旨到……”尖细而富有标志的太监腔迎着声势而来。
地上柳府一家老小规矩地跪着,不敢丝毫移动。皇家和臣子之间就是这样,要是谁在聆听圣上圣旨时动了那你几分,上头的太监就能给按上个扰乱皇权的罪名。因为皇帝是他们的主子,祖祖辈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柳风扬将军建设西部有功,西部蛮夷见之悚然,特此任柳将军再次领兵收复反叛之人……”太监熟稔而流畅地从口中夺出这消息。
从这圣旨里头很明显地忘记了他们本身的来历,似乎草原上和戈壁滩的蛮子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似乎每年进贡的汗血宝马都是从天上掉下来。
不过帝王智谋本来就是这样,权势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努力地攀岩和争斗。
下面的人闻言都是面脸喜色。一张小小的烫金圣旨决定了授予者的荣辱兴衰和生死性命。
而这一圣旨似乎和宫里权势滔天的大太监意见相驳,他向来是极为厌恶这个倔强的柳将军的。
而在一个时辰之前,正歌舞升平的宫殿内,大太监把西部边境被进犯的消息禀报皇上。
登时,老皇帝脸色一白,从厚重的帘子内伸出颤抖的手,滞缓地开口,“庞帅他,他不争气,十万大军竟然抵不过区区蛮夷。”
霎时,所有的歌舞尽褪去,老太监微笑搀扶出皇上,然后开口,“禀皇上,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危机,我朝中能干武将不少,比如蔡文将军,陈希副将,”老太监朝下头使了一个眼色,“他们都可重新振作我朝威武。”
皇帝晃了一身,空隙的当儿,突然陈将军从席位上站出来,面色都是忧思,跪倒在地上,哀戚道:“皇上,臣身体有恙,得了一种极为难医治的怪病,所以不能行军啊!”
只见搀扶皇上的老太监怨恨地瞪着下头,没想到,菜将军突然出身同样跪倒在地,道:“皇上,臣,臣……”
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重重的咳嗽穿出,老皇帝已经年迈,重病加上怒火,长久淤积的病症终于爆发,气急攻心。
“皇上,保重啊!”妆容肃穆的老妃子总会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她在下头忧心道。
“咳咳,朕就、就”老皇帝甩开扶着的手,登时似乎因为怒火恢复了些精神。
“皇上……”老太监想要 搀扶。
老皇帝再次甩开,冷冷一笑,壮年的神采依稀可见,“难道你们以为我大清朝没人了吗?哼,朕下令,命柳风扬为镇国大将军,镇压西部蛮夷。”
顿时众人为之哗然,都知道柳风扬已经被皇上冷淡,没想到此刻竟然突然重振旗鼓,重新被复用。
而这时候脸色最难看的想必是大太监,他这次可是人权两空,平日依附于他的人竟然装病逃避。
而殿下选择躲避的人却重重的松了口气,因为,家族的危亡比个人的仕途重要得多,两个人同病相怜对视一眼,都想起进入宫门之前接到的消息。
既然都是沙场混过的人,自然有几个亲信,天还未到黄昏的时候,密信上就接到了消息,说是边防早就被攻破,而庞帅也早被砍死,蛮夷联合婆罗国的人把清兵打的一败涂地。
若是在战场打败仗,若是死了还好,只不过能得个慰问贴告,但要是人未死,兵旗却倒,城池却破,那回来的下场就是族人流放,永远不可附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