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等

等到觉得陆倚宁睡的安详了,他们呆了一会就下楼了,来来往往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河鸣自己边打鼓边清唱,略有些粗狂的嗓音不用麦克风也足够整个酒吧听得见。

六言坐在台子边上听他唱简单的句子:

等到天黑我就走,这一次决定不回头

也许有天我会再路过这里,路过这里看一眼你种的花开

要是风吹云就走,那还哪里是家

......

她坐的角度能够看到他们很多人的模样,或者看向河鸣,或者微微闭眼,或者同友人微笑,表情各有不一,却同时都安静的保持着沉默,静静的听他的歌唱完。

整个酒吧和她搭档最多的就属河鸣,反而她却并不怎么了解这个人,只觉得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模样,没有陆倚宁那么高而很壮实,话很少,但和他们偶尔聊天的时候又是个很爽朗的人,他的手鼓看起来很久了,尽管他每天很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六言曾经看到过很多次河鸣在写歌,却只听到他唱过别人的歌,这是第一次,她听到河鸣唱自己写的歌,她看到他的眼眸里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鼓,每个节奏仿佛都是在亲吻鼓面,如同对待最亲密的恋人。

对他很重要。六言想着,只记得了那几句歌词,风吹云就走,哪里都是家了吧。

河鸣唱完是没什么掌声的,一瞬间整个酒吧寂静的如同深夜里的山谷,六言也是愣神了很久,直到河鸣抱着鼓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她轻轻的鼓掌,然后在其他人鼓掌的时候去找河鸣。

“能教我唱这首歌吗?”六言拿着两瓶啤酒递给河鸣一瓶,在酒吧重新开始热闹的声音里面递给他。

河鸣接过酒和她碰碰瓶口,咧开嘴和她开玩笑的笑道,“怎么着?想学啊,叫声师傅听听。”

“师傅!”六言很郑重的站直身体,双手并着酒重新敬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喊道。

“好了好了,”河鸣摸摸自己蓄的一脸茂密的胡茬,笑意不减,“教给你,这声师傅不给你白喊。”

“谢谢师傅!”六言也是笑眯眯的,她很喜欢这种慢慢能够变得和别人亲近一点的时候,而后她举起双手捧着的酒,一口气咕咚咕咚的干掉了一整瓶。

看到她喝完,河鸣不禁夸赞道,“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这份豪气不错啊,怪不得倚宁说什么也非要把你拐回来。”

他们用的词全是拐,事实上这么用也没什么错的,罪魁祸首在楼上呼呼大睡,于是这又成为了六言的一个未解之谜,一个酒量这么差的人为什么非要开酒吧,虽然也没规定不可以。

六言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河鸣笑容一变,意味深长的对着她身后扬了扬下巴,然后挥挥自己手里的酒瓶转身,“明天有空就教你。”

身后来了个人,黑着一张脸的卫洺,他走过来夺下她的酒瓶,自然而然的将她搂在怀里,低声斥道,“能不能不要这么伤害自己?”

灯的光朝向六言的脸,起先有些皱眉疑惑,等到想懂了就仰头对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脆生生的说了句,“不能呀!”

“乖,听话。”卫洺适应能力很强,无论六言现在是副什么模样他也接受。

“......”六言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了,感觉有点晕,她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你怎么还在这,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啊好学生?”

卫洺拉着她在一旁的卡座坐下来,摸摸她有些发烫的脸,一切看起来自然而然,他说,“你乖,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一会你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喂,你到底要干啥?”六言现在看着他很心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无奈的问道。

世事真奇妙,以前她拼命要粘着卫洺而他老是很烦的样子,现在干脆彻底的反转了。

卫洺停下来,“你就好好听我说完话不好吗?”

“嗯?那会不都听完了吗?”六言觉得头疼,他这话反反复复的说好几遍就不嫌累的慌吗?

然后她还是听了,或者说酒劲上来了她也不太想动,卫洺就默认自顾自的开始讲。

原来舒卫两家是至交,之前舒家由于家里工作原因就去了另一个市,因为学籍还在这为了高考所以舒华转回来,就借住在了卫洺他家。

那个时候刚刚应六言因为和卫洺表白的事情被很多的女生孤立,舒华当时也因为刚转来而没什么人说话,整个人每天独来独往,渐渐就两个人走在了一块。而六言不知道的是,舒华和她走近只是因为卫洺一直关注她。

后来应六言莫名其妙的离开,写给舒华的信里也没说过什么原因,但寄的东西还是被卫洺发现了,那个时候卫洺急疯了,虽然没有说,但她知道他几乎去把整个网吧还有六言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每天放学就会特意绕很远去六言家里看一眼。

所以发现舒华和六言有联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买了她寄信地址的火车票,连着一个周末来回,只是没找到,她早就离开了。

应六言其实留给舒华过用的手机号,也打过几次电话,舒华并没有和卫洺提过。

直到舒华告诉六言卫洺上了漠川的学校以后,也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你看,”卫洺从把藏在衣服下面的项链拿出来,是一条用绳子串起来的三颗菩提子,已经被磨得有些温润的光泽,那是六言从云南寄回来的,他就一直戴在身上,“这是你让舒华寄给我的,我一直带着的。”

只是六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着沙发睡着了,几缕头发垂下来遮着她的眼睛。

卫洺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他伸手轻轻的推推六言,柔声哄到,“别在这睡,我送你回家。”

“唔......”被他打扰很不爽,六言嘀咕着往旁边挪挪,看起来没有清醒的意向,大概是有些醉了。

卫洺刚想架着她起来,一直看着他们的糯米很快就从吧台出来,抓着卫洺的手腕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送她回去。”

“不用你送,”糯米对他充满了警惕,今天一天之内声儿姐见了他两次就不正常两会次,他当然不能让这个男人带走声儿姐,“六言住在酒吧里面。”

这是糯米第一次叫她六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的时候,有些不自觉的因为紧张而抿了抿嘴。

最后一句话让卫洺只得暂时妥协,他犹豫了再三才收回手,“那,你告诉她,我明天再来找她。”

“慢走不送。”糯米面色不善的哼道。

目送卫洺出了酒吧门口,糯米才小声的在六言耳边说道,“声儿姐,他走了。”

应六言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和糯米击了个掌,长长舒了口气,没想到卫洺居然会杀个回马枪,只不过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好累,所以偷偷给糯米发了个消息:装睡。

她果然没有看错,糯米很聪明的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两人配合的不错。

虽然是装睡,可还是喝了不少的六言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两人同时说道。

六言没有抬头的时候就闻到了些许混着酒味的香气扑了满怀,对方的声音优雅而好听,六言看向她的时候,两人目光相触,对方轻轻一笑,“你没事吧?”

“没事。”六言下意识的摇头,却目光放在对方身上不想挪开,撞到的是一个女人,她有很深的印象。

因为都是一个人来,点一杯酒静静的坐着。搭配穿着很讲究,妆容和发型一直都是严谨精致的像刚拍完杂志封面一样,即使她对那些东西不太熟悉,也看得出来她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如果用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完美。

“嗯?”对方挑挑眉,这次是真的笑道,“介意我请你喝一杯吗?”

“啊?”

对方优雅的勾起唇角,递过一条手帕,提醒到,“脸上有水。”

六言突然有些惭愧,慌着接了手帕去擦脸上的水珠,刚刚泼了点水在脸上还没干,此时和她一对比,觉得自己好像狼狈极了,她小声的道谢,“谢谢。”

女人穿着高跟鞋,比她要高出一截,对方好像很自然的就亲昵的拍拍她的头,好像说了句,“不用这么紧张。”

对方自己要了一杯酒,给她要了一杯果汁,接过果汁推到她面前的时候,修剪的齐整染着裸粉色甲油的手指修长好看,她问,“看你喝了挺多酒,不介意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六言看了看自己拿着的手帕,浅色的丝巾上有了不少的水迹,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啊,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没事。”她就只是在那坐着微笑,好像都能牢牢的吸引着他人的目光一样,仿佛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魔力一般。

沉默了没一会,女人就主动开始说话,“六言,”她笑笑,“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喜欢听你唱歌,所以今天有些冒犯了。”

六言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有些无所遁形,只得老老实实的点头,倒是听她这么说有些受宠若惊,“可以,您觉得怎么顺口就好。”

“我叫沈弄颜,”女人举起酒杯小酌一口,蓝色的鸡尾酒配着她大红色的口红色号看起来别样的狂野魅惑,“肯定比你大,你要是乐意喊我句姐也可以的。”

沈弄颜,六言轻轻念了一遍,她点头,当真配得起这个名字。

“弄颜姐,你名字真好听。”六言双手握着果汁,她的三言两语和笑容下,六言有了久违的亲切感。

“是吗。”沈弄颜仿佛不是在发问,只是从口中吐出这样的词汇出来,她又喝了一口酒,突然笑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不怎么擅长和别人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唐突,只是听你唱歌挺想认识你的。”

六言被她突如其来的坦诚弄得完全放松下来,她摆摆手,“没有,弄颜姐喜欢我唱歌我很开心的。”

“我听到你们聊天了,”沈弄颜顿了顿,“抱歉,我在旁边,也是不小心听到的,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真羡慕你有勇气能一个人去那么多地方。”

她好像永远喜欢把那些礼貌词加在句子里面,处处都在照顾别人的感受,有点无形之间拉远距离。

渐渐打开话匣,两个人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紧张,越聊越久,直到酒吧都快打样了,两人还意犹未尽的在同对方说着放不下的话题。

多半是六言说一些她经历的一些事去过的一些地方,沈弄颜都会知道一些当地的历史或者建筑吃食之类的,一个讲的当地风土人情,一个讲的历史事迹,交换着彼此的见识也乐此不疲。

“都这么晚了啊,”终于,酒吧人渐渐散尽后,沈弄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惊讶道,“不小心打扰了这么久啊!”

语调比起之前已经很明显的是亲切了许多,她甚至朝六言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接着站起伸了个懒腰,身姿动人,她拿起一边的手包,“很晚了,我要回去啦。”

“嗯,”六言也跟着站起来,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很久没有聊这么尽兴了,连喝了三杯果汁肚子都涨起来了,她说,“弄颜姐,我送你出去吧。”

沈弄颜也没拒绝,和她并行到了门口,入夜了凉风一刮有些冷,沈弄颜穿着无袖的连衣裙,她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六言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弄颜姐你家远吗?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吧?”

“没事,我家不远,”沈弄颜给她指了指隔着立交桥对面的一栋高楼,“我就住那,下次有机会请你去我家玩。”

对面依旧的灯火阑珊,仿佛一个世界才刚刚苏醒一般。

只是路上毕竟行人很少,街上是一片寂静之声,一个女人出现在这么晚实在是不安全,更别说是这样一个连她个女人见了都被迷到的完美的人了。

“好啦,没事我开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