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远行寻母

“咣当!”

随着一声清脆的茶杯落地之声,毓苼手中的茶杯失手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茶杯中的剩余茶水撒到了地上,晕开了一块水痕。

“你是说……你是说……”毓苼显然已经口不择言了,之前顾居安提到自己的母亲名叫杜焚琴的时候,她已经很是惊讶了,此番听到顾居安的家中竟然有煮鹤公子的画像,心中的讶异更是难以言表。

顾居安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

屋外有店小二前来叩门道:“客官,客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毓苼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了门前,轻轻拉开房门,对着门口一脸焦急的店小二说道:“没事没事,是我失手打碎了一只茶杯而已。”

“没事就好,那打扰到姑娘了,小的就在楼下,有事儿您招呼着。”

毓苼抱歉地笑了笑,店小二就转身下了楼。毓苼回坐到桌旁,顾居安已经将地上的茶杯残渣打扫干净了,只剩下一滩水痕显得有些刺眼。

“都怪奴家,是奴家太大惊小怪了,既然都听到了公子的母亲是焚琴姑娘,早该想到公子、令堂与家父的关系,这番举动,属实是让公子见笑了。”

毓苼抱歉的口吻,让顾居安也有些不适,他讲着:

“这有什么的,世事多变,又有谁能想到你我二人竟然能在这里相遇,只不过,在下的回忆仍旧凉薄,虽不如姑娘说书那般精彩,倒也值得慢慢回忆的。”

“公子请讲吧,刚刚说道,令堂不知所踪了?可是去了什么地方?可曾留下字句书信?那后来公子你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顾居安被这一连串的问句问得哑然失笑:“姑娘莫要捉急,还请听我慢慢讲来……”

顾居安自小长在杜焚琴身边,却从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床下竟然藏着这样一幅画像,顾居安年幼,尚且刚刚识得几个字,那“煮鹤公子”四个字,看得顾居安也是不解其意,伸出小手,摸了摸画像上的那个人,只感觉到画作的纸张质地粗糙,想必已经有了一番时日的了。

对着这张画像呆呆地坐了片刻,顾居安想到,自己母亲的行踪尚且不明,而白鹿还倒在地上,便随手卷起了那张画像,随意丢到了床榻的内侧,起身去找白鹿。

白鹿依旧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年幼的顾居安很是惊慌,他不知道该如何唤醒白鹿,年轻力薄的顾居安艰难地将白鹿拖到了靠墙的位置上,跑出门去想要呼救,却发现四周俱是山峦叠障,哪里有人烟呢。

焦急之际,顾居安跑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舀了一瓢水泼到了白鹿的脸上,但是感觉并不起什么作用,于是便学着大人的模样在白鹿的脸上胡乱按着,按到了白鹿嘴唇上部的时候,白鹿的手指动了动。

“可是白鹿醒了?”毓苼赶忙问道。

“是啊,在下那时候不通医术,随便一按竟然按到了人中上,白鹿很快就转醒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出生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给了我。”

白鹿被顾居安救醒之后,看着眼前这个无辜的稚童,又环顾了四周,当下便明白了此时此刻的情况。顾居安扶着白鹿走到了椅子上,又端来了一碗清水,白鹿喝下一口水后,开始对顾居安说道:

“居安……你来……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白鹿刚刚转醒,言语之中尚在虚弱之际,说话也未免是磕磕绊绊。

顾居安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趴在白鹿的怀里说道:“母亲不见了,您知道我母亲去了哪里么?”

白鹿叹了口气:“孩子,我是不知道你母亲去了何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往事……”

“往事……能让我找到母亲吗?”顾居安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看向白鹿,白鹿低下头思考了一下:“会的,你要仔细听我说完。”

原来,白鹿本不是顾居安的生身父亲,而白鹿曾是京城仁春堂里有名的大夫,可是厌倦了京城的繁华,也不愿被召进太医院侍奉皇家,便离开了京城,做起了游走于乡间的江湖郎中。

那日路过一处民风淳朴的村庄时,白鹿受邀来到村子里替村民们诊病,离开之后,感慨夕阳无限好,便准备在山间的溪水旁小坐片刻,却偶然在树林里窥探到了当年许将军与毓钟对峙的场面,毓钟最后的一剑刺入了杜焚琴的胸膛,这看得白鹿心惊不已。

随后,毓钟将杜焚琴埋葬在了建康,却一直未曾察觉,白鹿一直在不远处的地方暗中观察,白鹿对人体的经脉骨骼研究颇有建树,虽然距离较远,但仍可以分辨得出,毓钟的那一剑,慌忙之中应该是没有刺中要害。

凭着这样一种没道理的执念,白鹿一路跟到了建康,而眼前,正是这样一处新坟,医者父母心,身为大夫的白鹿向来也不惧怕这些东西,路过便跪下来,首先对着无字的墓碑拜了一拜,以表敬重,起身说道:“得罪了。”

便挽起了袖子开始挖坟,简易的土堆起来的坟包很快被挖开了,一尊质地粗糙的棺木也被白鹿一下子翘了起来,白鹿向着坟墓中人的鼻息之下伸出了手指,想必已经是没了呼吸,但是手指探了探墓中人的颈部,依然有微弱的脉动之意,白鹿便知道,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错的。

白鹿将墓中女子背了出来,又将棺木和尘土重新归于原样,但考虑到女子身上沾染了血迹,去就近的医馆怕是会引人耳目,情急之下,白鹿便将女子背到了不远处的一幢废弃已久的道观之内。

身为江湖郎中,白鹿随身带着很多诊病救人的必备良药,凭借着自己尚算高超的医术,那女子算是勉强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但依旧是脉象虚弱,昏迷不醒。

第四日清晨,白鹿朦朦胧胧之间听到了女子轻轻的咳嗽声,便知道女子已然脱离生命危险,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可是,这与母亲失踪有什么关系呢?”顾居安眨了眨眼睛,依旧不解。

“你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一个人养育你,我虽然时不时地前来帮帮忙,但总归不是你的生身父亲,当日你出生的时候,我问你的母亲,想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你母亲想都没想,就说了两个字,居安。”

白鹿又摸了摸顾居安的额头,轻声说道:“居安,居安,居安思危,孩子,你母亲这么多年以来,心中一直深藏着一段过往,而这也是她不愿意向我提起的,我猜想,应该是与那日挥剑刺向你母亲的人有关,这么多年以来,我十分矛盾,不知该不该去查,但终归没有去查,今日,你母亲弃你而去,并非她的本意,从今往后,你跟着我吧,我教你医书,教你读书,有朝一日,当你长大成人之际,就亲自去寻找你母亲的秘密吧。”

顾居安半信半疑的抹了一下眼睛。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住在茅草屋里,而是随着白鹿叔叔,一同去了他位于乡间的医馆,临走之时,我还特意去母亲的房里,将那副画像收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让白鹿叔叔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我跟着白鹿叔叔,学医术,学诗词,时间过得倒也是飞快。”

顾居安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面前的瓷白色茶杯小小的饮了一口茶水。而毓苼则沉浸在顾居安讲述的曲折往事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么公子此番前来建康,所为何事呢?”

“白鹿叔叔教会了我医术,一方面,我到了弱冠之年以后,便可以独立行走江湖了,母亲为我起名居安,是想激励我努力读书,此番远行,正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来,而另一方面,我也想亲自来这江湖里走一走,寻找一下我那失踪多年的母亲。”

毓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当日书中之事,有些仍是奴家杜撰的,既然说到这里,那么有些事,奴家还需向公子原样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