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站住，这赈灾之事的水到底有多深，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摸清，你这么莽撞的闯到圣上面前告御状，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吗？”

被常成汉这么一吼，常尉弘总算是停住了往外疾走的脚步，只是他心里仍旧气愤不已，无处宣泄之下，只得一拳重重的砸在了身旁的石柱子上，而他的手指关节，几乎是在瞬间就冒出了鲜红的血迹。

常沁兰看着心疼，冲着身旁的秋霖轻声吩咐，“去，找些金创药和纱布过来，帮三少爷包扎一下伤口！”

秋霖领命快步离去，常成汉又着人将这三个灾民带到厢房，嘱咐了下人好生照料，这几人留着以后只怕还有大用。

等到前厅只有常家三兄弟，常沁兰以及常成汉夫妇之后，常沁兰这才开口重新提起了治河之事。

“父亲，倘若明日司马丞相重提治河之事，父亲千万要一力反对到底，治河虽是治本之法，但倘若在这一两年间就着手督办此事，只怕天下会因此大乱！”

常成汉虽然也反对在灾民未得到安置之前将治河提上日程，但他却也同意治河之事刻不容缓的说法，如今听常沁兰这么说，不由心中好奇。

“兰儿为何如此说？黄河若不及时治理，沿河堤坝不去加固，明年若是再遇天灾，黄河再次泛滥，这沿河百姓只怕又要遭殃，这可是几十万人命的大事！”

“父亲，女儿自然知道此时干系重大，但父亲仔细想想，去年大庆刚刚结束北伐，今年又派遣大军驱逐南蛮，长时间的战争已经让国库空虚，再加上此次天灾，朝廷开仓赈灾，国库哪里还能负担的起治河的费用，即便圣上责令后宫节省用度，朝廷上下节衣缩食将这治河的费用腾挪出来，可谁又能保证，这些银子就真能用到治河之上，而不是像赈灾米粮一般落入了贪官污吏的手中？”

常沁兰见常成汉有所动容，于是又接着道，“经过层层盘剥，真正用于治河的费用只怕是少之又少，银钱不够怎么办？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是各地官府以次充好，胡乱应付了事，在这种情况下筑建的堤坝，父亲觉得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二是地方官员增加名目向百姓征纳税收，黄河沿岸百姓本就因受灾而生活艰难，如果再因为官府巧立名目，重重盘剥，只怕他们逃得过天灾却逃不过人祸，百姓虽手无寸铁，但狗急尚且会跳墙，更何况是人，这不是实实在在的官逼民反吗？”

听了常沁兰的分析，常成汉和常家的三兄弟不由的频频点头，他们方才确实是想的不够周到。

黄河并不是每年都泛滥，不及时治河，虽说留有隐患，但起码眼下不会出现问题，但倘若现在就去治河的话，只怕就如常沁兰所言，大庆将面临官逼民反的局面。

“那依兰儿的意思，治河之事不可行，眼下当以赈灾为要？”

“是！父亲，赈灾之事，将物资层层派发固然是一种办法，但既然前面已有贪污赈灾物资的先例在前，如若朝廷要对灾民进行救济， 依兰儿所见，最好是派遣军队护送粮食以及物资，再让皇子带队督办此事，以防再次出现贪污这样的情况。”

“兰儿所言甚是，只是此去灾区路途遥远，且大灾之后必有瘟疫肆虐，皇子身份尊贵，万一出事，只怕无人能担待的起！”

常沁兰垂眸细细一思量，半响之后，才重新抬眸看向常成汉，“父亲可还记得，兰儿幼时身体不好，父亲曾重金请了赵神医为兰儿调养身体，兰儿见赵神医的医术了得，蒙赵神医不弃，跟随其后研习了诸多医术，赵神医虽碍于身份，不愿收兰儿为徒，但在传授医术方面却是倾囊相授，此次若去赈灾，兰儿愿女扮男装，扮作随军大夫，一同前去灾区！”

“你要女扮男装，还要随军一起去灾区赈灾？！”刘氏一脸惊诧的重复了一句，随后马上道，“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和男人混在一处，另外受灾区域若是瘟疫横行，你身体娇弱，又如何能扛得住，兰儿，其他事，母亲都能依着你，但这件事，绝对不行！”

常沁兰见刘氏态度坚决，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母亲，事关社稷，女儿是大庆朝堂堂太尉之女，虽是女儿身，却也该有报效社稷之心，况且此行并不像母亲所想象的那般危险，母亲若是不放心，让父亲多安排一些侍卫护我周全就是了，母亲，赵神医已然去世，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当今能有方子救治时疫的，只怕唯有女儿一人而已，母亲总不能让女儿见死不救吧！”

“那.....你将方子誊写出来交于你父亲，让他安排医术高明的大夫前去也是一样，又何必要你亲自去？”

“母亲，看病问诊因人而异，每个人情况不同，开出的方子自然也不同，若是一张方子用在所有人身上，这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

刘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要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男扮女装，置身军营，去的还是那般危险的地方，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兰儿，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也跟着担忧了一天，不如先回去休息，至于你方才所说之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父亲！”

“老爷！”

常沁兰与刘氏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常成汉，前者是怕常成汉不同意，而后者却深怕常成汉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而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涉险。

常成汉看了一眼常沁兰，再次道，“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常沁兰无法，只得福了福身，缓步出了前厅，顺着长廊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而去。

而此时心有所思的常沁兰却是丝毫都没发现，从她走出前厅开始，原本躲在屋檐上的一抹黑影就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她身后。

进到房间之后，常沁兰也没什么胃口吃饭，让身边的丫鬟退下之后，就径直坐在了书案后发起了呆。

“常家五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居然师承赵神医！”

突兀的声音响起，常沁兰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见她回头，黑衣人抬手解下围在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风华霁月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