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气势
染画忙用手牵了一下四姨娘的衣襟，小声道：“太太旁边那位就是帐子楼的管家瑾凤姑姑。”
柳池烟便明白了。
“给太太问安！”柳池烟朝太太福了福。
接着又朝瑾凤微微颔首，表示招呼。
“瑾凤给四姨娘请安了，今后还要仰仗四姨娘多多指点呢！”嗲声嗲气的语调，瞬间让柳池烟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典型的老鸨风格，活生生的一老鸨，还怪下人议论？柳池烟心里想着。
“瑾凤管家言重了，不知为何说起指点这话呢？”柳池烟轻启樱口漫不经心问道，同时缓缓走到床榻前坐下。
身穿着一套粉红偏紫绣花长袄，头上插着一根粗大金叉子的管家瑾凤，虽说是个风场老手，见识多广，帐子楼中无论什么来路的人都应付自如谈笑风生的老鸨，却被柳池烟神女般的气势震住了。
哎呀呀，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呢……
“四姨娘想必还不知道吧？瑾凤在这里先给四姨娘道喜了，今儿太太下令了，今后帐子楼里的事情，少不了四姨娘操心了呢，有空四姨娘怕是要常去帐子楼坐坐了呢……嘿嘿……好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倒是咱帐子楼里的一块招牌呢？嘿嘿……太太就是有眼光，今后这莫府要是由太太经管，准备比老爷在世时，还要发财致富呢……嘿嘿……”
瑾凤见风使舵，早就揣摩透了太太的心思，怕是对这四姨娘也不待见呢，于是顺水推舟，借机奉承太太讨好巴结，或许今后自个还能捞个大便宜呢。
瑾凤的一番话说得柳池烟莫名其妙。难不成这是派了自己的差事？可老爷的女人从不涉足产业呢？也从不做什么事情呢。便是娶来养着呢，更别说是青楼这样的差事了。
太太斜眼望着柳池烟的一举一动，暗自窃笑，哼，小贱人，现在老爷不在了，你这新来的丫头必须要听我的，哼！其他姨娘管不了，还管不了你这小小丫头片子！
“咳咳……四姨娘，瑾凤的话想必你也是听明白了吧，你这样聪明的人儿，不用本太太重复了，本太太看你是一个有心的人，闲着也是浪费了，那日能舍身救罗眉儿，便说明你的能耐了，现如今老爷过世，这个莫家就咱几个女人撑着，越来越不容易了，因而，莫家再也养不起吃闲饭的人了，二妹三妹还有小姑子毕竟都有老爷的子女要抚养，你也就找个清闲的事儿做做吧，也省的人家背后说闲话是不，咱可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挨骂呢，是不是？”
太太剔着牙，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温和却字字剜心。
柳池烟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
太太一口气说完，没允柳池烟搭话，便挪起肥肥的身躯，站了起来，突然朝着地上跪着的丫鬟猛踢了一脚，嘴里骂道：“滚……”
然后一步三摆摇晃着离去，老鸨瑾凤屁颠颠随着去了，临了，还朝柳池烟望了一眼，那眼神分明透着鄙夷。
“太，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待太太一出门，这染画气的连声喊道，双手撕扯着衣襟的手，突然用力，只听“撕拉”一声，扯下一块布条子。
“四姨娘，这帐子楼是个什么地方啊，老爷在世的时候，莫府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允许踏进帐子楼呢，就怕侮了名声，坏了贞洁呢，老爷尸骨未寒，太太就这样欺负人，也太过分了……何况您还是老爷明媒正娶八抬花轿抬进来的姨娘呢……哼，四姨娘，咱要想个法子啊，不能就这样任由她摆布，将来必是骑到您的头上拉屎拉尿了……哼哼……气死我了……”
染画呼哧呼哧喘着气愤愤不平。
“不然找二姨娘三姨娘姑奶奶去评评理？总有讲理的地儿……”望着一言不语的四姨娘，心急的染画不断地出着主意。
…………
一天过去了，柳池烟一言未语只是呆呆倚在窗棂前朝外望着……
嘎嘣……又一个枝桠折掉落地……枯萎的树枝一截截残断……
“这是第四个了……”柳池烟自言自语道。
临近傍晚，柳池烟尚觉的有些饿了，这染画去拿饭菜，许久了如何还没回来？
柳池烟闲着在屋里踱步，一会儿染画回来了，眼神躲闪着。
“为甚去了许久？”柳池烟抿了抿嘴问道。
染画将食盒端在手中，迟迟不打开。
柳池烟奇怪地挑着眉问道：“怎么了？”
染画吧唧了一下唇瓣，眼睛瞧着别处说道：“厨房说太太有令，时下老爷不在了，要节省银子，怕家大业大浪费大，将来没日子过了，便吩咐一切闲人只喝粥……”
染画说着打开了食盒，平日里那些大鱼大肉各类小糕点全无了，只是一碗稀饭孤零零地摆在食盒中，柳池烟倒也不在乎吃的好坏，便端起了粥碗，这碗粥却真是一碗粥，清澈的能看到碗底……
“四姨娘，给我粥，我这就去找管家评理，找其他姨娘娶评理，这不明白着想饿死咱四姨娘吗？”染画气呼呼地过来抢这碗粥。
“住手！”柳池烟一把推开染画，拿起粥碗一饮而尽。
抿了抿嘴角，道：“我想通了，便去帐子楼罢，自身洁净，还怕流言蜚语么？”
“四姨娘，你可要想好啊，这一去便是说不清了，那些流言可是会压死人呢，你还能不能在这莫府站住脚，便是两说了……”染画急的连连劝说道。
“不怕，我有一招……”柳池烟望着染画说道。
“什么招？快快说来！”
于是柳池烟对染画，如此这般这般一一说着……
“高！高招！四姨娘，平日里看你不言不语的，真看不出你还是如此聪慧之人呢……嘿嘿……这下就好了，看那恶太太还有什么损招。”染画闻言顿时高兴欢悦起来。
“四姨娘要去帐子楼做事去了……”
“四姨娘干了男人的活了……”
“四姨娘不愿吃闲饭了…… ”
翌日，天一亮莫府便到处传递着这惊人的消息。
下人们窃窃私语，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四姨娘你说会有人跑来咱院子打听么？”染画趴在窗棂前不知道是期盼着来人还是惧怕着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道，待会不就知晓了，瞧你那猴急样儿…… ”柳池烟捂住嘴取笑着坐立不安的染画。
“四姨娘你还有心思笑，不知一会到了帐子楼是个么情形呢，染画心里好担忧呢，只怕保护不了四姨娘，那些个男人各个都不是好东西呢！”染画小脸一阵白一阵青，担惊受怕的说道。
“不怕，我自个保护了自个，放心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对了，让你准备的牌子可准备好了呢？”
“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捏，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已经委托健柏大哥，悄悄将牌子送到帐子楼呢……健柏大哥就是那个守墓人，他可是个好人捏…… ” 染画的人缘看来不错的。
柳池烟赞许的点了点头，望着这个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心里一阵温暖。这偌大个宅子里，若不是有个染画……
“四姨娘，四姨娘……”门外传来急促促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焦急。
“是大少爷呢……”染画兴奋地急急冲了出去。
“四姨娘……你咋想的呢？咋跑到帐子楼做事？做甚子事情，这莫府还用着你一个小姨娘出去做事？还是帐子楼？”大少爷一进来劈头盖脸急吼吼地便问道。
“是太太的旨意呢？太太亲自领着瑾凤那个老鸨来找的我家姨娘，甚至连饭都不给了，说是不养闲人呢……”染画见到大少爷就像见到亲人救星般连连倒着苦水。
“染画闭嘴！”柳池烟看到失态的丫鬟忙厉声喝道。
“本来么？”染画翘起小嘴，转身给大少爷倒茶去了。
“到底咋回事？我去找太太，反正我也不准备去读书了，不如我去帐子楼做事，决不能让小姨娘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呢！”大少爷说着就往外冲去。
“大少爷止步……”柳池烟见状上去一把抓住了气头上的大少爷。
步子焦急的大少爷一个急刹，踉跄了几步，仰头倒了下来，直直地躺在四姨娘的身上。
啊！
柳池烟一惊，抓住大少爷的手下意识一松，大少爷一步没站稳，轰然倒在了地上。
“大少爷……”端着茶杯的染画刚进屋，见大少爷到地，惊的茶杯一下掉在了地上，偏偏这热茶便泼到了大少爷的手腕上……
“哎呦，烫死我了……”大少爷呲牙咧嘴喊道。
怔住的柳池烟忽地反应过来，赶紧冲着发呆的染画喊道：“快那烫伤膏来……快点……”
染画慌张地四尺张望，似乎忘记了在哪里。
猛地想起，直奔衣柜下面的抽屉中，快速取出了一个木盒子，紧张地打开盒子盖，抖动的手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
此时，柳池烟已经搀扶起了大少爷。
大少爷疼的蹙着眉宇坐在了椅子上，柳池烟接过盒子打开盖子，用手指头摸了一些膏状的药物，轻轻涂抹在大少爷手腕上。
“咋样？还疼吗？都怪我一时失手，害你摔倒了……”柳池烟涂着药膏说道，一副自责的神情。
“怪我，怪我，是我慌张了，把大少爷烫伤了……呜呜……”染画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烫了一下吗？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哎呀……”大少爷哪里遭过这罪，疼的发抖。
“我送你回去吧……大少爷，呜呜……二姨娘该骂我了……呜呜……”染画心有余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