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够吓人的,二十几个人抬着巨大山猪,就跟在楚云昭身后,校场两根旗杆相隔不远,彼此说话都能听得见,便听楚云清背着的小女孩问,“三姐猎这么大头猪回来,干什么啊,怪吓人的。”

“用来吃啊,”楚云清闲闲的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山猪,简直流出口水来,“猪头砍下来上供,前腿照惯例送宫里,剩下的,也够我们饱饱吃一顿了,回头五哥给你做烤肉吃。”

“看见那猪头都没胃口了。”小女孩兴致缺缺。

靖王爷心有戚戚。山猪肉是味道不错,只是那猪头放在那里,一座小山似得,再加上面目狰狞,也不知道心有多大才能吃得下去。

后来才听说,为了猎这头猪,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刀剑斧钺全都不管用处,战斧嵌在猪头上,照样一阵黑风似得奔逃,眼看连马都追不上了。

楚云昭来了脾气,索性施展轻功,踩着木筏一路滑到沼泽地里,无定三绝的掌法,直接照头拍了下去,将野猪拍翻在地,恶狠狠的厮杀了一番,才捆结实了,用十多匹马从那沼泽地里拖了出来。

分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一身皮肉厚实,刀枪不入,活活砍坏了十几把厨刀,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干脆上兵器,才算是硬斩开了。楚云清当时便抢了块上好的里脊,蹲在后厨旁边就着火堆起了烧烤架子。一群少年男女围着他,眼巴巴的等肉吃。

军营里的人多,就那么大一只山猪,也未必够分的。但主帅在敌人的地盘猎了血食回来,总能让这些年轻子弟兴奋一阵子,楚云昭又下令,将扒下来那足有半尺厚的猪皮拾掇利索,直接摊平铺到校场上,让楚家年少的子弟们都上去,摔跤格斗摸爬滚打,胜了的有赏。

她自己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铺了虎皮的楠木椅子上,执一壶酒,看地下一群半大孩子们扑腾,随着性子,将大把的金铢扔下去。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么热闹的女孩子,这辈子怕是见不到第二个了。

执掌天下权柄之人,必然不少收集美人与名将,眼前这一位,偏偏既是美人又是名将。还有烈马一般的性子。京中世家公子们提到楚三小姐,都是敬畏胜过恋慕,避之唯恐不及。可这一晚上,或许就是气氛太过喧嚷,乱人心绪,靖王看向楚云昭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擂鼓一般跳了起来。篝火之中,不知那落在楚云昭身上的恋慕眼神,有没有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边军营里的酒宴尚未收尾,便见北面夜空之中,骤然又是半壁红光,楚云昭自椅子上起身,顺手将酒瓶摔到了地上,瓷片碎裂声响起之后,刹那间战鼓如雷鸣,楚家军将士纷纷上马,追随于她身后往北冲过去。不过须臾光景,整个大营几乎都空了下来。只剩下守营的卫兵,还有守着烧烤摊子的楚云清,以及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

“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清将架子上的烤肉翻了个面,又撒了一把辣椒,才慢条斯理道,“三姐又不傻,今晚去北边打猎,东兜西转,将契丹军主力引了出来,又差人去他们营中放火烧粮草,我们这边假意开宴,好让他们大意,如今营中已然起火,他们去接应放火的人,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契丹王子完颜胜干掉。”

好一招声东击西。只是,靖王不由皱眉,“我奉旨督军,她要出战,为何不与我商议?”

“王爷想开些吧,我那个姐姐,从不跟人商量,尤其是出兵打仗的事情,向来自作主张,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打赢就行,我们等着领功。”

“你又为何不去?”全营出动,只剩下这个五公子在这里,不免觉得有些突兀。

楚云清将手中的肉串举了起来,道,“开什么玩笑,敲战鼓的时候,这串肉还只有五分熟,她少了我照样打胜仗,这里没了我,可怜新鲜的食材,就要变成焦炭了。”

说着便将肉串递到靖王嘴边,“尝尝,这会儿火候正好。”

靖王半信半疑咬了一口,险些连自己的舌头都跟着一起吞下去。

外酥里嫩,肉质香甜,调味鲜美,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烤肉。

在宫里的时候,七弟杨曜就跟他提过,说到吃的,谁都没有他们家里那位五哥混的明白。当初还不信来的,一个武家公子,有多会吃?总不至于比宫里御厨还好吧?如今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拜服了。

他同杨曜原本关系亲厚,对杨曜外家的楚家也就不会有多大反感,如今满营里无人,干脆坐在篝火边,一边吃烤肉,一边同楚云清还有那小女孩,他们家八妹楚云灵说说笑笑,竟然也生出几分手足的亲近感。

这家人也不难相处啊,他这么想着,便听楚云清说,“见过那么多督军的人,就属你最不矫情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楚家公子,谁都不放在眼内,管是皇室还是权臣,一概任意品头论足,若是稍有些矫情,还真就没法跟他们好好说话了。

幸好,靖王杨曦什么毛病都有,还真就是不矫情。

天亮的时候楚云昭回来了,身上带了点小伤,但听说,契丹王子完颜胜被她一剑劈到大腿上,从马上栽了下去,只得狼狈撤退。算是打了胜仗。见她面色不善,靖王也没打算跟她多说,直接叫了几个从军主薄进去,写军报的折子。

正在商议措辞,便听外面扰攘起来,他掀起营帐,才见几个医官狼狈自楚云昭的军帐里退了出来。

便将人叫了过来,打听什么事,那位女医官低头抿嘴笑了笑,说,“三爷伤在胸口,不愿意让人看,正发脾气呢。”

有这撵人出去的精神,怕也不是什么重伤,靖王正要转身回去,便听女医官在身后又说,“想来是伤的不重,只是,也不让人瞧瞧,总这样,新伤摞旧伤的,难免有些担心,天子陛下那样宠她,回头知道她受伤了,一心疼,怕就要怪罪咱们了。”

鬼迷了心窍似得,靖王说,“我等会儿过去劝她几句吧。”

女医官微然笑道,“那就有劳王爷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