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曦瑶送汤得柔情
过了大半个月，夏母估摸着季家的事也应该过一段落了，这做父母的哪里会真的恨孩子呢？夏曦瑶毕竟也是知道季浩源受伤的，那个时候不好去探望，现在也应该有点表示。当然，她知道，像季家那样的大家也是不在乎他们家送些什么破烂的，她就让夏父将屋子后面养的老母鸡给杀了，处理好了，然后炖了个汤让女儿带过去。别的不好说，就她这手艺也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不管是什么菜啊肉啊，她都能想办法做成美味，就连城里一些厨子也是比不上她的。也因为这样，生生把曦瑶那张嘴给养刁了，每次在外面吃了什么总要回家品评一番，然后说不及家里好吃。所以这吃饭的劲头，她是比不上腊雪的。
对着夏父，母女两个就说季浩源生病了，也不说其他的。夏父虽然对着那只鸡流口水，最后也只能喝点剩下的汤。他本来对去给季浩源送汤这件事很不满意，一个是确实不舍得，另一个是因为他觉得这点东西，人家也不稀罕。可是最后被夏母骂了一顿，就算再怎么不想也只能闭上嘴料理鸡了。
夏曦瑶提着篮子到季家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直在打怵，生怕邓元函怪罪她不能劝解季浩源。
林妈将夏曦瑶带上楼：“少爷，夏小姐带到了，那我就先下去了。”
“恩，好的，谢谢你，林妈。”季浩源坐起来表示礼貌。
“没事没事，我应该做的。”林妈忙摆手，转身就下去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以前是给官老爷的夫人作婢女，现在是做佣人，季浩源是她见过最和善的主子。
“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样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都笑了出来，刚刚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夏曦瑶将篮子放到书桌上，将鸡汤取出来，浓郁的气味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
“好香，一定是夏妈妈的手艺吧，自从她请辞回家照顾孩子，我就再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季浩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鸡肉，“恩，入味很足。”
“那当然，炖了很久呢。”她可是一口都没尝到，都拿来送给他了。
“你尝一下，”季浩源直接用他刚刚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尝尝。”
夏曦瑶张嘴，将肉抿了过去，因为一直在想着“我连我爸爸用他用过的筷子给我夹菜我都不喜欢，你给我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件事，倒是没怎么细细品味肉的味道。
“曦瑶，我看看你的伤，”季浩源捉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裙子撩起来一小块，随后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没好？”
“诶诶诶，你别抬我腿啊！”夏曦瑶只穿了一条单裙子，抬起脚就能看到光裸的小腿，这个样子确实让人觉得又难为情又紧张。她挣扎着，不小心踹在了他手上，“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是怕我动手动脚？”季浩源拿手帕擦擦手，看她那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没事啦。”夏曦瑶摆摆手。
“等我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治伤疤的药，你身上留着这样的东西，看起来让人心疼。”
“没事啦，不用了。”她不明白怎么还会有这种人，自己身上的伤不管，却关心起了别人，“再这样下去，我欠你的就越来越多了，我怕我还不起。”她说的是真话，别人给予的让她无法回报的爱就像压在心上的铁块一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季浩源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这样生分见外，似乎自己被她隔绝在心门之外，让他别扭伤心。如此一来，脸上神色有些暗淡，温和的面孔笼上一层不安。他是想同她亲密一点的，于是双手捧着她的脸，说“曦瑶，你要记住，你跟我之间是没有谁欠了谁的。我给你的，你就安安稳稳心甘情愿地拿着，明白么？我……”
女孩子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让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立刻偏过头不去看她，将手放下来，在膝盖上握成拳头。可是心头那股子焦躁感挥之不去，突如其来的激情是如此难以被安抚，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就这样赚钱养她似乎也不错。
“你怎么了啊？”夏曦瑶奇怪他说到一半怎么什么都不说了，更加疑惑了。
“没事，来喝鸡汤。”季浩源扯了一下嘴角，将她的裙子向下扯一扯，盖住小腿。
“哦。”夏曦瑶咽了一口唾沫，“那个，上次那个算命的爷爷不是给了我一本书么，我现在基本上已经学完了。我还拿了我编的东西过来呢，你看看。”想到这里，她也不想着吃肉的事情了。
“你看，这就是我编出来的，好看吧。”她指着自己的自己的小挎包说，“可惜我觉得颜色有点不太好看，要是能够艳丽一点就好了。”
季浩源拿起那个小挎包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原来是一条金鱼，鱼肚子被她用来放糖纸和贝壳，还有鹅卵石，所以柔软的线被压下去了一块，将包压得变了形，有点可惜了。可是这配色还是不错的，红色为主，鱼鳞处加上一点黄色表示，尾巴又加了几条黑线，使得色彩不那么单调。可同样的，尾巴也是朝一旁耷拉下去的。
“好看，但是不实用。”他说，“你如果把鸡汤都解决掉，我就带你去找老瞎子让他给你指点一下。”
“你知道他在哪里？”
“恩，觉得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找人去打听过了。”季浩源将碗递到她嘴边，“来，喝一口。”
夏曦瑶顺从的喝了一口，嘴边都是油油的：“他难道是什么世外高人？就是那种能算得了过去，又能预测未来的半仙？可是他连我们两个的八字合婚都算不好啊。”
“去他家看看便知道了。”季浩源拿出手帕擦擦她的嘴巴，“况且，他不是把我们的八字拿过去研究了一番么，可以去问问他结果啊。”
果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夏曦瑶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啊好啊。”
“那就快吃。”
夏曦瑶想要张口，却想到了父亲看着这鸡汤的样子。他就坐在灶台边烧火，母亲一揭开锅他就抻着脖子看锅里面，那眼神就跟她过年的时候等新衣服一样。她在家里是除了外甥之外最被宠着的人，也就是那个没干什么活却总是吃好喝好穿好的人。父亲在外面辛辛苦苦干活养家，累得腰疼腿疼连只老母鸡都吃不到，她就心酸愧疚，眼前的鸡汤也喝不下去了。
“我觉得这样太对不起我爸妈了，他们都没吃。”虽然馋，但是心里这关过不去。
“我受伤这些日子，厨房里总是炖补汤给我喝，喝得多了就太腻了。不然，你再带回去吧。”
“不行不行。”夏曦瑶连忙摇手，“这样被夫人和林妈看到了多不好啊。”哎，自己家舍不得吃的东西，人家竟然已经吃腻了。她心里更觉得酸涩了，觉得这钱真是个好东西。她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不再让父母去遭罪了。
“那，我们两个一起吃好么？”他虽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感，却也不舍得她伤心。他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得到别人的宠爱，理智回到身上才会发觉到不妥。
夏曦瑶并不知道季浩源的心理，她为这些鸡汤纠结，一时也找不出解决方法，听到他的话，她点头：“恩恩。”总归比拿好话将她骗走之后再把鸡汤偷偷倒掉好吧。这种事，大概除了宁鸢儿也没几个人能够做。
季浩源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为自己刚刚那一瞬想豢养的想法感到羞耻。且不说她是他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就她现在这样小的年纪，也不具备什么让人产生欲望的资本，他又不是蓝雪臣那么大的小孩子，懵懵懂懂不懂感情，将所谓的好感当成了可以承诺一生的誓言。
解决掉鸡汤，季浩源便带着她去找老瞎子，他的伤比她要严重，所以走起路来也慢了许多。“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出门了吧。”夏曦瑶终究是觉得过意不去。
“没事，”季浩源也感觉到汗水要破体而出的感觉，“在家里这么长时间都要闷坏了，出去走走也有助于伤口复原不是。”
“那少爷，给你叫个黄包车吧。”林妈暗中瞅了夏曦瑶一眼，大概认为就是她不懂事，才让自家少爷这么折腾。
“不用了，我这坐着也难受，又怕路上一颠一颠的，还不如走着呢。”
夏曦瑶觉得他这一定是借口，因为季浩源曾经告诉过她，人力车夫就是一种被人压迫的职业，他们就像骡马一样驮着人，他们消耗的都是自己的寿命，坐黄包车会让他有罪恶感。
“可是不坐的话，他们也没有钱去养家糊口啊。”夏曦瑶当时是这么回复他的。
“他们可以去干别的工作的，轻松一点的工作。”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冲突，对一件事的理解完全不同。季浩源当初完全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被逼到绝境去卖身甚至卖命，现在，虽然理解了，很多事心里的坎儿还是过不去的，比如坐黄包车。
夏曦瑶就这么自顾自地想了一路有的没的，直到被季浩源领到了荒郊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