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应辟方几乎想甩袖离去,只想到重病的奶奶,想到答应过她的事,只能黑着脸不走。

当他翻身下来时,夏青不做作的轻吁了口气,不是在内心里,而是当着应辟方的面轻松了口气。

应辟方正整理着衣服的身子一僵,怀疑的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方才他似乎听到了这女人轻松了一口气的声,就见这时后者拿过了一边的被褥盖上了身,转了个身睡去。

应辟方眯起了眼,他想应该是他听错了,可看着这个女人这般举动,不知为什么心里有气,他都这样对她了, 她不该趁机表现一下好让他待她好点?

门打开,门又关上。

新房内静了下来。

夏青身体很痛,但更疲惫。

回想起这一天的事,不太如意,应家人不欢迎她,她的夫君也不喜欢她。

这都没啥,只是夫君冷冰冰的,什么心情都放在脸上,不免让她觉得有些幼稚。

想着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夏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毕竟也累了一天。

正当夏青还睡得死死的时候,突觉得胳膊上一陈疼痛,不得已,夏青睁开眼。

见到了昨晚开后门的仆妇,仆妇阴沉着一张脸,一脸嫌恶鄙夷的看着她:“你还真当自己是少夫人了?睡得跟死猪一样,夫人和老夫人都等着你去敬茶呢。”

夏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被褥早就被翻开了,难怪身子总觉得冷。

她坐起来,一动,下身的痛楚让她倒抽了口气。

也就多坐了会功夫而已,仆妇一手又伸过手拧了拧夏青的胳膊:“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让夫人和老夫人等你这个贱丫头不成?”

夏青吃痛,望着仆妇。

“什么眼神啊?难怪夫人不喜欢你。”这种时候一般的人早该求饶了,不求饶也知道要讨好她啊,哪像这丫头一样,竟然还直视着她。

“你们讨厌我。”夏青将一件一件衣服穿起来。她嫁过来时,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了,而这喜服只是一件薄薄的袍子,包在外面装装门面而已。

仆妇冷哼一声:“讨厌你不应该吗?你知道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要不是县太爷,你别说飞进来,连走进来都要被打断一条腿。”

“所以,应家是嫌贫爱富的人家?”

仆妇一愣,随即脸色更为阴沉了:“你这是在骂应家?”

夏青已经穿好衣服,摇摇头:“我只是陈述你们的做法而已。”

“你!”仆妇一时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半响,看着夏青一身麻做的棉袄,甚至这棉袄上还有那般多的补丁,轻视的说了句:“穷酸样,先跟我去见老夫人吧。”

夏青知道应家的那位爷爷已经离逝,只有应家奶奶还活着,但也是重病在床。

她爷爷告诉过她,说应家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很会持家,还让她嫁过去后,一定要好好侍俸奶奶左右。

应家很大,行走在庭院中,夏青第一次见到了人工雕琢的假山流水。

虽然比起山里水乡缺少了些灵魂,但看着非常精致,因此一路来,她的眼晴都没落下。

对于夏青毫不掩饰她惊讶和羡慕的眼晴,仆妇的眼神更为轻视了。

不多时,二人行至老夫人住处,由一叫水梦的妙龄丫鬟接引入内。

一进楼内,浓郁的药气就扑鼻而来,这是长期用药才熏出来的。

夏青见到了床上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一见到老妇人的脸色,夏青心便一沉,那是病入膏肓无法回天之人的面色,她村子里很多老人就是这么去了的。

像是感觉到夏青的存在,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晴,那是一双无力但不失和蔼的眸子。

看到夏青后,老妇人脸上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夏青赶紧过去握紧了老妇人的手,轻喊了声:“奶奶。”

老妇人点点头,想了说了句什么,但夏青没有听见,不过看嘴形,应该是在说好孩子三个字。夏青便又叫了声:“奶奶。”

老妇人笑得很开心,可不一会,握着夏青的手突然捶了下来,眸子也缓缓的磕上了。

夏青一愣,急叫起来:“奶奶?奶奶?”

一旁的水梦和方仆妇赶紧走过来,水梦一探老妇人的气息,就哽咽了起来:“老夫人去了。”

“我,我马上去告诉夫人,公子。”方仆妇倒也不显得慌乱,毕竟老夫人的病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离开之前,还朝夏青轻呸了声:“晦气。”

屋外的脚步声匆匆响起,转眼,应母与应辟方都来了。

应辟方一下子跪倒在了床前,看着老夫人的遗容眼圈红了起来。

应母也痛哭出声,哭了一会,转身对方仆妇说:“快去京城告诉老爷,让他回来主持老夫人的后事。”

“已经派人报信去了。”方仆妇道。

应母点点头,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湿润,侧头看到夏青时,眼底就冒出了火:“我们应家也算晦气了,怎么你才一进门,老夫人就去了?”

夏青抬头看着应母。

一看到夏青黑白分明又沉静的眸子,应母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厉声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看到你我心里就搁得慌。”

“我想陪陪奶奶。”夏青平淡的说道。

“什么?”应母觉得不可思议:“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一进门就克死了老夫人,现在竟然还说这种话,你是想让老夫人走得不安生吗?出去。”

夏青看着老夫人的遗容,想到方才老夫人握着她手时那微微一笑,微垂下了眸子。

“出去啊。”见夏青没动,应母气得胸口气伏个不停。

“我想陪陪奶奶。”夏青依旧平淡的说道:“你这样大喊大叫,不是更让奶奶走的不安生吗?奶奶才离开没多久,气息还在屋里呢。”

“你!”应母气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看了躺在床上的老夫人一眼,竟也没再敢说什么,只是铁青着脸。

正给老夫人整理遗物的水梦不禁看了夏青一眼。

屋里开始忙了起来,丫头们进进出出给老夫人准备着后事,老夫人的几个贴身侍女们都在哭着,有几个哭得情真意切,也有几个只是做做样子。

夏青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安静的沉默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最终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地上始终没有坑过声的应辟方身上。

他已经这样跪了很久,倒是个孝顺的。

就在夏青想着自己也是时候出去了时,方仆妇匆匆走了进来禀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这么快?”应母讶异,这边离京城最快也要有两天的路程啊,忙对着跪在地上的应辟方道,“儿子,你爹回来了,咱们得去接一下,”转而对着旁边的丫环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公子起来。”

应辟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走向屋外,应母赶紧也跟了出去。

想了想,夏青便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