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咱们早上就吃这个吗?”苏喜儿揭开灶房里灶上面笨重的锅盖子,一阵阵似白烟的热气蒸腾而来,淡淡的米香,一下子就充盈进了整个鼻子里。

锅里是小半锅的米粥,说是米粥,其实煮得很稀,大部分都是米汤,只是小量的米粒,没办法家里就只有那么点儿粮食,可是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指望着那点儿米呢,所以苏喜她娘就只好洗净了些红薯放着一起来蒸煮,勉强对付着填饱肚子。

“嗯,差不多快好了!喜儿,去叫你爹和你弟吧。”苏喜娘抹了把额上的汗,丢了手里的火钳子从灶台后面站了起来。

“好嘞!”苏喜儿应了声,在亲眼看见今天早上又是要吃红薯稀饭的时候,她眉头难免皱了一下。

但也紧紧是如此,因为懂事的她,虽然如今才只有8岁,可是却也知道家里日子过得贫苦而清寒。

苏家人丁并不多,只有四口,苏喜儿膝下还有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弟弟,那弟弟可是全家的命根子,更是他爹的心肝宝贝。

在这里,她要小小的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爹的不满,因为他爹病男轻女,儿子在他爹眼中,那就是宝贝命根子,可是女儿在他这位爹爹眼中,贱如贱草,只要凑和着养大,死不了,将来再嫁人就算对得起女儿,这就是根深蒂固在他阿爹心中的顽固思想。

可不是如此吗?这会儿,她阿爹正抱着那才已经满了四岁,早学会了走路的弟弟,还在一个劲地哄啊哄,跟心肝宝贝似地疼着。

“阿爹,娘已经做好早饭了!”苏喜儿闷闷地叫了一声。

“知道了!”苏喜他爹,也就是苏老汉儿斜了一眼过来。

一家四口,正好围在了院子里支起的一张陈旧的木桌上面,那桌子有两个桌角因为年代有些久而已经腐掉断裂,所以临时用瓦片垫了底才勉强能保持桌面的平整,不至歪斜。

苏喜儿向来勤快,帮着她娘已经把盛好的稀粥给端了出来,一人一碗。

不过,虽然每人都是一碗,可是这碗与碗之间也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对待的。

比如说,作为一家之主的苏老汉儿,他面前的那碗,就是一只很大的碗,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全家的生计,都可要靠他操劳呢,所以,理应吃得多些,这样才有力气。

而宝贝疙瘩弟弟,除了一碗比别人浓稠得多的粥之外,她娘还额外为这小家伙煮了一个水煮的鸡蛋。

苏喜儿两眼有些放光地盯着桌上那枚煮熟的鸡蛋,嘴角垂涎地不受控制地舔了舔。

上一回她吃鸡蛋,还是什么时候?

貌似,好像是去年过大年的时候的事吧。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一年了。

但是很快,她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下来只是一味地垂头,默默地拿了筷子有些心不在蔫地搅着手里还滚热的稀粥。

弟弟年纪还小,需要吃些更好的东西,才能长个头长身体,她都懂的。

所以,她就算再渴望,再想吃,她也一定会忍得住的!

苏喜她娘向来心细,一下子就看出了闺女的不适和不自然,但是,身为巧妇的她,也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叹气,对于这个贫苦的家的现状,她也表示很无奈。

哪个当人娘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娃吃饱喝好穿暖呢?可是,这个家已经穷得叮当响,只差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的。

她对这个闺女很是愧疚,可是,却想不出一个可以弥补的法子,善良的女人,脸上早已经因为过度的操劳而爬上了皱纹。

就在这饭点上,冷不防地,苏家却来个了‘不速之客’。

“哟,苏大哥这是在吃早饭呀?”破旧的院落外面,一个打扮得有些张扬的中年妇人正朝着苏家的门口走了进来。

“李妹子,你这真是稀客哟!今儿是个什么风呀把您这大贵人都给吹来了!”苏老汉儿赶紧站了起来待客。

这来的人,他是认识的,但是也只限于认识而已,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交情,所以颇有些疑惑,怎么这人上他们家来了,是做什么的呢?

他知道这人是这方圆百里一顶一的媒婆,那一张利索的嘴,可厉害着呢,这左邻右舍,也有很多的姻缘,都是经过这位大媒婆一手促成的呢。

苏喜儿他娘也跟着皱了皱眉,这媒婆上门,一般都是冲着缔结姻缘而来,可他们家里,最大的娃,也就是苏喜儿,也才八岁呀。所以,她也一时搞不明白这媒婆特意登门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哎呀苏大哥,你都说我是贵人了,当然我这贵人带来的也是好事,大喜事一件呐!”李媒婆说到这里,神采飞扬地扬了扬手里的香帕,顿时很浓的一股脂粉香气,就扑面而来。

苏喜子鼻子从小就很灵,一下子就闻到了那浓郁得令她鼻子都很难受的香气,难受得几乎要打阿嚏,若不是她强行忍住的话。

这位大婶,她一下子就不太喜欢了。

不仅是这浓郁得令人发晕的香气,还有那走动之间,那刻意扭摆的动作和媚意,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喜从何来?”苏老汉儿更加不解。

“是这样的,苏大哥,你我也算是乡里乡亲的熟人,所以呢,我也不多说废话,我今儿个亲自登你这苏家的门,说实话,我也是受人之托而来,我是来给你们家闺女说亲的!”李媒婆见惯了场面的人,对于区区一个家境清贫的苏老汉儿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实话实说道出自己的来意。

“说亲?我说好姐姐你没弄错吧?我家喜儿可才八岁,八岁也就还是个奶娃娃,这怎么能说亲呢?”苏喜她娘本能地就开始推拒,闺女还小,说亲这样的事,实在是太早了!

苏老汉儿倒是沉默了起来,也没有发火,更没有站起来赶人。

李媒婆做这行的人,可是个察言观色的主,一下子就看出了些门道。一来短短的接触让她暗中知晓在这个家中,恐怕还是这个家的男人最大,男人说的话最算数,所以她这事儿要想办成,最后还得要依靠苏老汉儿。这第二嘛,自然她也看出了苏老汉儿心里的这份迟疑和动摇。

这样也就好办,只要现在没有果断拒绝,那么就表示还有戏。

李媒婆稍一思量,很快就又笑眯眯地答道:“高家,你们有听说过吗?”

“高家?不是那个咱们这儿方圆百里有名的名门商户那个高家吧?”苏老汉儿倒吸了口气,却也有些不敢太过相信。

“没错,苏大哥真是好福气呀!我给你家喜儿要说的这门亲事,可不就是这高家的吗?这高家,不用我说,想来,你们都是知道的,有听说过的,那可是宅门大户,祖上都是做生意的,人家那买卖做得可大了,你家喜儿要是能嫁过去,那岂不是天大的福气,一辈子不愁吃穿,那还用说嘛,而且,那高家的祖母还有当家的老爷,可都是个很慷慨大方的人,这聘礼呀,自然也是不少的,到时候,你们呀,这不是攀上了好亲家么?将来人家那边随手那么一提拔拉一下,你们家这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么?”

李媒婆一阵口沫星子乱溅,说得极为地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