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宫中的宫女和侍卫们都说,卡索是世上最寂寞的王。

白天,他总是捧着一卷卷羊皮的幻术法典,靠在樱花树下学习古老而又生僻的幻术,而晚上,他又会如同刚从凡世回到刃雪城的会后那样,坐上屋顶,看着星光洒落。偶尔有樱花瓣不知从哪里飘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就会捡起来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这番举动让不少女孩子都看的心笙摇曳,毕竟这位年轻的国王甚至没有甄选皇后和嫔妃,身边的人也只有占星师大人星旧和一个神出鬼没的笈笙。

所有人都能看出笈笙对卡索的恶意,但卡索却好似看不见一般,如同前任国王一样,对她百般纵容。笈笙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慢慢地也不再针对卡索。

如前面所说,按照幻雪帝国的管理,每个旧国王退位后就不能呆在幻雪城,包括王后和妃子,都要隐居去幻雪神山。所以宫中如今人真是少的可怜,每日卡索在宫殿中走来走去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甚至觉得笈笙讲难听话都是好听的,至少可以让他觉得不是那么寂寞。

有的时候,卡索会和笈笙一起去雪雾森林。每次,笈笙都会坐在高高的枝桠上,看着卡索在下面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参天的古树下有着遮天蔽日般的绿荫,杨广从枝叶间洒下来,像是一片片温暖的碎片落在树下的人身上。草地无边无际,上面离离的野花一直烧到天边。流淌着的溪涧的旁边,几只白鹿正在喝水,让整片林子显得更加安然。

卡索就在那里,像是个孩子一样,教那些真正的孩子幻术,逗得他们开怀大笑,让整个森林仿佛都更有生机了些。

笈笙看着看着,指间就无意识地结出了冰凌,她口中喃喃:“奇怪了,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能让别人喜欢呢?是因为汤姆苏的光环?还是因为真的是我错了?……难道像他那样,才是对的吗?”

没等笈笙想更多,卡索就让那群孩子自己去玩,他则走到了一旁的婆婆身边,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枕在婆婆膝盖上躺下。笈笙手指微动,嘴角抽了抽:“啊……果然还是错觉,像他这样,我还真拉不下这个脸……”哪怕知道婆婆是卡索的曾祖母,但只要想到婆婆的年纪,就还是觉得卡索有点过分呢……

卡索絮絮叨叨,说他的孤独,说他的茫然,最后,他说:“婆婆,我想去看父皇和母后。”

婆婆原本正在轻抚卡索的头发,听了这话就突然停下来动作,脸上的笑容也都不见了:“王,不可以!幻雪神山是个禁地,刃雪城里的人除了占星师可以去祭星台占星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踏进幻雪神山一步!”

卡索随意一瞥,就瞥到了树桠上的笈笙,他仿佛突然就找到了力量一样,竟然开始据理力争了:“为什么,我从前也是去过的呀?我曾经去占星台找过星旧,笈笙更是几乎把幻雪神山都走遍了,为什么如今就不许去了?而且,我只是想要去看看我娘而已。”

婆婆垂下眼帘,看着卡索,目光中却是他读不懂的深沉:“卡索,经过了这么多年,也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该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这只是幻雪帝国额规矩。尽管在凡尘人眼中,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但好孩子,神也是被禁锢的!”

“婆婆,我娘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很想她。”

树上的笈笙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噗”了一声就喷笑出声:果然,跟卡索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臭骂一顿就好了干嘛要事事讲清楚?跟傻瓜理论只会被他绕来绕去最后拉低自己的智商而已。

婆婆抬头看了看笈笙,带着些警告,然后又低下头,任劳任怨地回答:“卡索,不是你母后不想,而是她不能。”

“为什么不能?”卡索甚至没有给婆婆喘息的机会,径自又问。这下笈笙是真的忍不了了,她拍着手大笑了起来,笑够了之后指着卡索道:“你也是够了国王陛下,怎么就是想不开呢,婆婆不说就是不想你知道,好早之前我就告诉你的道理,你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呢?”

“笈笙!你要注意分寸!”被骂的人自己还没觉得什么,旁观者倒是来鸣不平了。笈笙点点头,也是,怎么说人家也是血亲,自己这种被养了一段时间的外人,自然在婆婆心里没有太大的分量。好在她不是原主,也不在意这些。

笈笙胡乱地摆了摆手:“好吧好吧,我注意分寸,以后再不会对我们尊贵的陛下忠言逆耳了,婆婆您放心,你的乖重孙呐,一定会被你护的好好的,一个外人都别见,一丁点伤都别受,然后一辈子都不用长大,当个听话的好孩子就是了。”说完,她又是一笑,站起身来展开双臂就用上了腾翔之术,离开了雪雾森林。

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还是那么温暖,但是却让卡索觉得危险。他慢慢坐了起来,态度变得恭敬:“婆婆,我在这里也待了挺久了,这就回去了。”

婆婆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慈祥的意味:“卡索,不要想着去问星旧,星旧也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他同我一样,是这个帝国最伟大的占星师。我们占星师,占星和释梦都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强迫。而且,他也很清楚什么能说,什么又不能说。”

卡索来的时候,或许心中虽然孤寂但还算轻松,走的时候已经是满心沉重。他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觉得视线仿佛模糊了起来,让他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熟悉的婆婆的面容,一切仿佛都变得陌生起来,让他无可是从。

另一边,占星大殿里,笈笙坐在星旧面前,十指指间上都结着尖锐的冰凌,如今递到了星旧面前:“刚,我刚刚自己领会的巫术,好不好看?”

星旧头都不抬,径自演算着什么,口中只吐出两个字:“鸡肋。”

笈笙一笑,不怒不恼:“是不是鸡肋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不如我们去演练一番啊,就去幻雪神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