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欧阳雪凝拜别双亲随夜王赶往青陵城,一入侯门但见朝堂坊间之别。王府的雕梁画栋和镇剑山庄大相径庭,踏入镇剑山庄立刻就会有一股江湖味道笼罩周身,大木桩子都采用上好的楠木,古朴意志油然而生。可王府不同,金漆的大柱子赋予它一种气宇轩昂的霸道,九曲回廊雕梁画栋,每幅都出自名家之笔。

欧阳雪凝的房间被安置在堂后正西方,从大堂后厅出来要绕过一条长廊才能看到那园子的模样,她不喜官场的繁琐,夜王把她安排在这,一来是清静,二来是满足她随欧阳钦闲云野鹤的子。来到这,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多嘴杂,什么大大小小的消息全都往她耳朵里钻。不到三天的时日她就将王府所有人的背景全都知晓了。

王府之中,虽然大小事务一大推,但好在有个侍婢璐儿特别心细,处理事情得当,又对欧阳雪凝甚好,欧阳雪凝不若那在礼法下长大的王孙公主,几日便与她混熟。纵然在镇剑山庄夜王说立即带欧阳雪凝面圣,但是皇宫也有皇宫的规矩:钦天监算好了日子,东星帝册封郡主仪式还有几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虽然在镇剑山庄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但一出了镇剑山庄来到王府,她的心就如有猫抓一般,痒痒的,迫切想要走出那个大门去瞧瞧青陵城的繁华。晚膳之后,欧阳雪凝本是依照老规矩准备搭个小板凳爬墙上看大道上的行人,可是璐儿仿佛知道她想溜出去的心思一般,带她从后门悄悄离开王府。

暮色虽然早就笼罩着整座城池,但灯火却将整个街道照得透亮,如同白昼一般。街上人山人海,街道旁边的酒肆也热闹非凡,小二的吆喝和客人的喧闹声夹杂在一起让人也忘了休息。欧阳雪凝这次算是大开眼界了,一只手拿着风车,一只手拿着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脸上笑开了花。前面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前挤着,花灯的样式很多: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等威武的神兽,也有兰花、牡丹等娇滴滴的花儿。若不是璐儿极力拦住,欧阳雪凝手里必定会多出一盏花灯。

前面的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城门了,璐儿攘攘欧阳雪凝道:“主子,快戌时了,今儿个就这样吧,咱们该回了。”

“这青陵城不愧是一国之都,繁华似锦,街道整齐,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没有战事,有什么好稀罕的?”璐儿撇撇嘴,一脸不屑。

欧阳雪凝“咦”了一声,问:“你为何这般说?瞧你那模样,着实像那街边的三姑六婆。”

“主子说什么哩!”璐儿虎着脸,嘟囔着,“婢子冒险带您出来,您却这般,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呀?”

“好心当做驴肝肺!”

璐儿的模样欧阳雪凝看着好气又好笑:“我是主子,你这般说我,还有没有规矩了?”

璐儿当街就要下跪,欧阳雪凝赶紧拦下她,一脸嬉笑:“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这个时辰也不急。你看前面,围着那么多人,兴许有好玩的呀!”话音一落就往前面钻,璐儿也不敢违逆,心中到底有许多不快,有这般不成样儿的主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路边围着的并非好玩的东西,而是一年轻女子死了父亲无依无靠准备卖身葬父。欧阳雪凝自小就不愁吃喝自然不懂人间疾苦,偶尔听父亲和哥哥们谈论江湖也是仇杀或者邪魔外道之类的,问:“她怎么了?”

“人间疾苦,这姑娘卖身葬父呀!”身旁的老者重重地叹息。

“可我瞧着这青陵城繁华的很,这姑娘想必不是城中人吧?”

老者摇摇头,笑的沧桑:“姑娘有所不知,近年来北瑙和西倾虽没有正式开战,可也是乱的不堪呀!想必她是随着父亲从北瑙逃难过来的,若不是咱们的国君好心收留这些流离失所的外来者,兴许在路上就给强盗给杀了。”

璐儿皱紧了眉头:“您怎么能确定她是北瑙国的人呢?怎么不能是西倾国的呢?”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老者身边的年轻人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摇着折扇慢慢道,“北瑙国地处北方,他们的人面色较之咱们要白得多;西倾国地处西边大漠,他们的人颧骨很高。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年轻人有多看了璐儿几眼,陡然道:“我看姑娘皮肤也很白,莫不是……”

“你这yin贼!”璐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跺脚,裙角飞舞,骂道,“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可以肆无忌惮胡乱说人吗?你有本事怎么不去救济这位姑娘呢,还不是穷酸秀才!”璐儿说完就上前去递给那跪在人群中间的麻衣女子一锭银子,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姑娘,你回家吧。”

年轻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欧阳雪凝就被一群彪形大汉给推开,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和风车也掉在了地上。欧阳雪凝看着占满了尘土的糖葫芦,虎着脸,很不高兴。

年轻人这才道出原委:“不是我们不救济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欧阳雪凝被这年轻人的话给弄的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傻乎乎地看着这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粗布衣裳的汉子快步冲上前去抢过那锭银子就往怀里揣,趾高气扬道:“本大爷的女人怎么可能要别人的钱啊?”一句话落,拉起那个麻衣女子就往外走。欧阳雪凝突然放声大笑:“笑话了!我好像刚才看到有人把我家小丫头的银子往自个儿怀里揣呢?”此话一出,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着嘲笑。

“臭丫头,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欧阳雪凝冷哼一声,大方地站了出来。她用完晚膳就偷溜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繁琐的衣物。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及地,群脚边儿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白色薄纱,清澈透明而不失优雅。腰间一条白色织锦嵌玉宽腰带上穿着六颗东珠点缀。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地挺着,唇不点而红。肌肤似雪般白嫩,常年居住在苍祁山,鲜有阳光直射是保证她肤白胜雪的重要因素。举手投足之际散发这高雅的气势,但这气势中隐藏着江湖气息。三尺青丝黑的发亮,紫白相间的彩带挽着她飘逸的长发,别有一般风味。扬起脑袋,光洁的额头上环着一串饰物,又为她平添了几分高贵。

她的这身打扮让后面围观的人一阵唏嘘,谁也不会想到这样装扮的大家闺秀敢站出来挑战地痞流氓。

欧阳雪凝嘴唇微挑,极为冷静:“我说,你这无赖!”

粗布汉子一听火了,随手将那年轻女子像扔小鸡一般扔出去,璐儿急急忙忙地冲过去,好不容易才接住了那女子,重心不稳,失足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所幸两人都只有一点点的擦伤。待璐儿回过头时粗布汉子已然向欧阳雪凝发动攻势,虽然那汉子力大如牛,可是招式却杂乱无章,欧阳雪凝轻笑一声,一拳打在汉子腋下六寸的大包xue(亲,武侠里面肯定有xue位啊,被屏了,我哭)上,大汉只觉得一时之间呼吸困难,在地。惊得场内一阵静默,谁也不曾想到这样打扮的大家闺秀身手会这样好。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拍手叫好声,正在众人大呼“痛快”之时,大汉的同伙看到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模样,竟然一起向欧阳雪凝动手。

“堂堂七尺男儿竟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不要脸!”欧阳雪凝说话之际依然避开了三人的攻势,一个侧翻随手捡起刚刚被大汉推开时掉在地上的风车,迅速降前面的风车给扔掉,留下一支长约四尺长的竹签,摆开了阵势。作为王爷府上的千金必定是不能佩剑的,所以她的随身佩剑紫玄剑也留在了王府书房。夜王答应过她,只要她乖乖地等着头衔和封邑下来,紫玄剑定会完璧归赵。

“铮!”

一根竹签也能发出如铁器相撞的声音,欧阳雪凝一脚踹飞了一汉子,以同样的手法打在那人的大包xue上,顿时那人黑了脸,卷曲在地。最后一个汉子最惨,脸上身上全是藤条印子,欧阳雪凝没有用镇剑山庄的武学,这些手法都是脑子一时短路想出来的,看着虽不雅,但也怪折腾人的。

不等欧阳雪凝发话那人竟仓皇而逃。围着看好戏的人都拍手称快,呼声最高的莫过于手腕有些擦伤的璐儿,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王府里训练有素的丫头。

“我的冰糖葫芦!我的银子!还给我!”欧阳雪凝的模样似要吃人一般。

粗布汉子的疼痛似乎缓和了点,费力地爬起来,手伸到怀里,口中呢喃:“我还你,我还你……”他慢慢靠近欧阳雪凝,陡然寒光咋现,粗布汉子拿出的不是银子而是一把匕首,紧在咫尺,欧阳雪凝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忽而只觉腰身一紧,一股薄荷香味传来,旋转落地。

“这位姑娘让你还银子,你还是不还?”浑厚的声音钻进了欧阳雪凝的耳朵,蓦地回神,看着身旁的这个男子:浓眉大眼,目光炯炯,gaoting(形容词也被屏了)的鼻梁,轮廓之分鲜明;身长八尺有余,一袭棕绿色的长衫被一根姜黄色的腰带束着,身段挺拔;发上用黑冠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黑冠和青丝柔和地融在了一起。

一双脏兮兮的手递上了那一锭银子,欧阳雪凝恍惚间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接过银子,大汉就要走,没想到那人竟然道:“等等!冰糖葫芦呢?”大汉面色发青,捂着嘴,想必是被刚才的飞来一脚踹的想吐,快步走过了,将一块碎银子欧阳雪凝手里匆匆离开。

人群在一片叫好声渐渐散了,欧阳雪凝笑靥如花道:“多谢少侠相救。”

“少侠?”那人笑了笑,明亮的眸子却让欧阳雪凝不解了:“错了吗?”往日里躲在屏风后面偷看哥哥们招呼客人都这样称呼的,难道在这青陵城还有其他称呼?

他摇摇头:“没有。”

欧阳雪凝扔掉手里的竹签耸耸肩:“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救命之恩。”

“我叫星致。”

“好别致的名字,在下欧阳雪凝,后会有期。”欧阳雪凝拱手道。

“后会有期。”他转过身突然想起什么道,“刚刚我们还忘了叫那厮还你的风车。”

欧阳雪凝一怔,突然笑了起来唤道:“璐儿,咱们买冰糖葫芦和风车去。”

他微微一怔,摇摇头唤自己的跟班儿:“小路子,走了。”

蓦地回首,四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