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昕终于开口:‘白瑟,你是真的想读我的研究生吗?’

‘当然了。’

‘为什么?’

为什么?白瑟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因为我崇拜您的才华,所以想跟您学到更多;因为我贪恋您的温暖,所以想离您靠得更近。

‘因为您是最好的老师。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跟着您。’白瑟回答。

过了半晌,叶青昕终于点了点头。

白瑟有些不敢相信:‘叶老师,您答应了?’

‘答应了。’

‘啊!您真的答应啦?’白瑟欢呼起来。

‘当然,你得过最低分数线啊。’叶青昕补充。

白瑟信誓旦旦:‘那肯定呀。’

就拿高考打个比方,读叶青昕的研究生,就好比是上清华北大。过考研最低分数线,就好比是上一本线。上清华北大白瑟心里没底,但是一本分数线她闭着眼睛也能上。

这时,waiter把他们的点餐端了上来,华丽丽的一大桌。‘两位请慢用。’

白瑟喜笑颜开,大快朵颐。‘叶老师,您快吃啊。牛排味道真的超赞啊。’

叶青昕笑得极为轻浅:‘你开心就好。’

最后买单的时候,白瑟才知道他们这顿竟然吃了2568元。虽然她的家庭条件优越,父母秉着‘女儿要富养’的原则出手大方,但是这个数基本上顶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最近恰好手头有点儿紧,哪里有这么多钱?

白瑟厚着脸皮说:‘叶老师,今天您答应收我当入室弟子,原则上怎么都该我请您的。但是,我还是学生没这么多钱。要不就……我请客,您买单?’

‘好。’叶青昕很快地刷卡买了单,然后起身,‘白瑟,我们走吧。’

‘哦。好。’白瑟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里却在犯嘀咕:刚刚不是说好了吃完要带我看风景的吗?这么无敌的风景啊,白瞎了。

在叶青昕的记忆里,第一次听说‘白瑟’这个名字,是在他16岁的时候。

那时的他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虽然表面上是一副清秀听话的样子,但是性子却很倔,一旦是他认定的事儿就很难被拉得回来。那阵子他和父亲之间的冲突就没停过,关系紧张得如同绷紧了的弦。

就比如,他决定参加全国中学生篮球联赛,而放弃了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就这件事儿,他老爸气得差点没把房子掀了盖。先是用竹篾暴打了他一顿,但是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吭一声。后来他老爸一连几个月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在家里就没有笑过。

直到有一天,叶昌英教授竟然哼着小曲儿回到家里。

‘哟,老叶,今天心情很好嘛!’汪芹说,‘你提了包什么东西回来?单位发的?’

‘什么眼神儿?看清楚啰,这可是新疆吐鲁番产的坚果,一斤要一百多块呢。单位能发这个?’

‘那是哪儿来的?’汪芹又问。

叶昌英颇为自豪地说:‘是白瑟那个小丫头孝敬我的。’

汪芹笑:‘哦!就是那个你辅导参加英语竞赛的丫头啊。她可是得了全国一等奖。就送你几个核桃杏仁儿,感情你也能乐成这样?’

叶昌英急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她可是转了几趟公交车,专门把东西送到外交学院门口,说是我辅导她几个月花了不少心思,送点坚果给我补脑。我是在意这份心意难能可贵!’说着说着,叶爸爸瞪了叶青昕一眼:‘所以说,早知道还是生个闺女好,贴心小棉袄。’

叶青昕不冷不热地顶了一句:‘您老当益壮,还可以再生嘛。’

眼看叶昌英又要发作,汪芹赶紧劝和:‘行了行了,两个人都少说一句。父子俩可别为了几个核桃杏仁儿吵起来啊。’

又过了几天,叶昌英又哼着小曲儿回到家。这次带回来一张照片。‘给你们看看,这就是白瑟那丫头。水灵儿可人儿吧?’

汪芹瞅了一眼:‘哟,确实。你平时都把她吹到天上去了,我还以为你是夸张。这么看,是挺有灵性儿的小姑娘。’

叶青昕虽然对‘白瑟’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好感,但是也忍不住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照片上是叶昌英和白瑟两个人的照片。这小姑娘虽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但是却有一双极具魅力的杏眼,眼波清澈干净,透着说不出的灵动。

‘唔,长得挺像一只波斯猫的。’叶青昕评价说。说完就立即挨了叶爸爸的一个脑瓜镚儿。

从这以后,‘白瑟’的名字就不时地在叶家出现。要么是她又发来教师节贺卡了,要么是她又打电话拜年了。总之,一有‘白瑟’出现,那一天叶爸爸的心情就会格外地好。有时候叶青昕甚至在想,他和白瑟,究竟哪个才是叶昌英同志亲生的啊?

两年后,直到叶昌英被检查出脑癌住院,叶青昕才猛然醒悟,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是父亲。原来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也是父亲。

世界上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叶爸爸没有几个月就走了。而叶青昕则变得愈发得深沉内敛。之前他本是温和的性子,此时更是沉静了许多,温和之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份疏离和孤寂。

也许很多小主都会觉得,我为什么在这里要插播一篇番外?阻断了正文的紧张进展,很是不hou道啊。

但是我想说,请您安静地,耐心地倾听叶老师内心的话吧。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等待’的含义。

叶青昕的大学是读的外交学院,这也是他的父亲任教的学校。

开学后没多久,他又再次听到了白瑟的名字。自从他父亲过世后,已经几个月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此时再被提及,叶青昕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想念。

白瑟的消息是汪芹告诉他的,因为白瑟考入了四中初中部。而汪芹是四中教导主任。

叶青昕和汪芹从来不谈论已过世的叶爸爸,可能是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但是他们却很喜欢谈论白瑟,也许是隐隐之中,他们把白瑟当做了某种寄望,承载着他们厚厚的思念。

于是,白瑟当选了班长,白瑟入选了第一批入团,白瑟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白瑟在运动会上当主持人……这些都成为了叶青昕每周末回家时和汪芹谈论的话题之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年。白瑟,这个叶青昕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小丫头,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叶青昕大四的时候,就开始接外交部的一些工作了。他的时间安排得很紧,忙起来就连回家都很难。好不容易终于有个周末他抽时间回了家,一边喝着汪芹炖的排骨汤,一边闲话家常。

‘对了,好久没听到白瑟的消息了。她最近怎么样?’叶青昕问。

说到这个,汪芹皱了皱眉:‘白瑟这丫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初中时候的活跃。不过她的成绩倒是依然拔尖,这次期中考试是全班第三。’

叶青昕想了想,说:‘可能是她还没有适应高中的环境吧?’

对于动不动就忙得日夜颠倒的叶青昕来说,这个小插曲他一直关心着,却也不会每天心心念念地想着。

又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研一的时候,叶青昕依旧忙碌得不着家。不过某天,他却接到了汪芹的电话。‘我说儿子,你能不能给我救个急啊?’

叶青昕问:‘什么事儿啊?’

‘我们学校有个外籍教师突然有事儿回国了,有两个班的英语口语课没有人上。要不你来顶顶?一周就耽误你两天个半天的时间。’汪芹说。

‘两个半天?母亲大人,我真的走不开啊。’

‘连老妈的面子都不给了?’

‘不是不给面子,是真的忙不过来。我这刚接了外交部一个CASE,过几天还要出国呢。’叶青昕解释着。

汪芹却突然说:‘对了,白瑟就在代课的班里面。你不是一直对她的情况挺挂心的吗?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嗯?白瑟?就是那个白瑟吗?’

‘是啊。还能有几个白瑟?’

叶青昕沉吟了许久,终于说:‘这样……那我跟外交部告假一个学期吧。对了,是周几有课来的?’

在久仰了六年大名后,叶青昕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白瑟。那双灵动的杏眼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好像蒙上了一层忧郁。难道,这个看上去像精灵公主一样的女孩儿,也会有不开心吗?叶青昕暗暗地想。

于是,叶青昕带她去游乐园玩儿,给她讲笑话,请她吃饭,为她带坚果,关心她,开导她……所有的一切,只是简简单单为了换她展颜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抽她回答问题,听她用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流利英语和自己畅谈;他喜欢看她穿着青春洋溢的拉拉队服,活力四射地跳舞;他喜欢给她讲笑话看她毫不掩饰哈哈大笑的样子,也喜欢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着学校老师的趣事儿。

叶青昕很欣慰,他注意到白瑟的变化。她不再像自己最初见到时那样阴郁沉沉。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灿烂。只是叶青昕没有发觉的是,这段时间他笑的次数比前几年全部加起来还多。

和一般粗枝大叶的男生不同,叶青昕是一个心思较为细腻的人。渐渐地,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从她上课时呆呆看他的眼神里,从她和他讲话时小紧张的情绪里,从她打扮得越来越美丽的行为里,叶青昕几乎可以肯定,白瑟可能对他有一些超出学生对老师的情感。

他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询问自己的母亲,只好去网上查百度。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专家指出:90%的学生都有过迷恋自己老师的经历。这种迷恋一般都是极为短暂的,时间不超过一年。老师最好的处理方法,能装作不知道就装作不知道,实在不行再极为委婉地拒绝。

看到这个答案,叶青昕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情绪,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青昕察觉到了更多的事情。就比如,班上那个叫路子苑的小帅哥,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白瑟的身边晃来晃去。其实,何止是路子苑,自从白瑟的性子变得开朗起来,许许多多的男生都爱围着她。白瑟这样的女孩子招人喜欢这个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叶青昕有了这个发现后,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让他有一丝莫名的烦躁。

夏天来了,白瑟开始穿裙子。叶青昕看了两次就忍不住想说了。裙子太短,她那两条细长的腿儿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啊晃啊,让他说不出地烦闷。尤其是,当他发现班上其他男生有意无意地往她的腿上瞥,他就更加地心烦意乱。可是,他要如何去提醒她?说‘白瑟你裙子太短了影响老师上课也影响同学学习’吗?

终于,那天,白瑟穿着裙子跳起来擦黑板。她跳了好几下,每跳一下她的裙子都高高地飞扬起来,白色的小/内/裤若隐若现。当时他和一群男生一起进教室,看到这一幕他一下子就被打懵了。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是实在没有办法再伪装成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他想狠狠地骂她,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但是他更想骂的人,是自己。

叶青昕觉得自己一定是入了魔障了。为什么他的身体竟然会起了反应?那节课他连和白瑟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刚一下课就落荒而逃。那天晚上,叶青昕彻夜失眠了。白瑟,白瑟,白瑟。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这个名字。他没有对这个名字一见钟情,却不知从何时起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第二天晚上,叶青昕在家批改作业本,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特地把白瑟的本子留到了最后。幸亏他这么做了。因为看完了白瑟的作业本后,他根本不可能再做任何事了。

‘Dear teacher, I want to be your girlfriend.’

亲爱的老师,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白瑟,这个傻丫头,竟然在英语作业本上,这么大张旗鼓地向他告白了!

刹那间,叶青昕的心情异常复杂。有狂喜,有感慨,有犹豫,也有遗憾。爱情里最痛苦的事,是在不能发生的时候发生。

她明年就要经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关——高考,他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扰乱她的心神?

她还太小根本就未成年,另外她还是他的学生,这又让‘为人师表’的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手?

不行。绝对不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迈过去,即使他知道自己对白瑟的感情不比她对自己的少。

期末考试结束后,叶青昕向汪芹打探白瑟的成绩。

‘白瑟算是正常发挥吧,全班第三。不过听班主任说,她这学期活泼了不少,和班上同学的关系好了很多。’

‘哦。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叶青昕喃喃地说。白瑟的成绩没有受到影响。他是该放心了。然而,他又隐隐约约地觉得有点委屈。白瑟的成绩竟然没有受到影响?那为什么他研究生的课程挂了两门呢?

白瑟,我的白瑟。能不能给我一年的时间?我用一年的时间,等你长大成年,等你考上大学,等你不再是我的学生。

叶青昕再次打开白瑟的英语作业本。那天她浑浑噩噩地离开,忘了将它拿走。而他也就顺势将它收了起来。

‘Dear teacher, I want to be your girlfriend.’

‘Little girl, you are too young.’

他提笔,在后面一笔一划地写下:

‘But I will wait for you to grow up.’

各位急于想看叶老师表白的小主,蓝灵这里只能无奈地说一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是一个慢热温吞的故事,这才写了1/3,叶老师怎么敢鲁莽滴表白,破坏蓝灵的这盘棋呢?哼哼。

另,从文案大家可以发现,白瑟是自己无意中看见高中的作业本才知道叶老师原来也喜欢她的。叶老师是想表白来的,可怜他每次都没有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