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恰好在这个时候过来查房,见她出来,拉着她叮嘱道,“莫医生说,今天病人还可能会高烧,需要有人看护,注意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
许安姿心里挣扎了半晌,狠狠心向着电梯跑去。
苏蔺狠狠锤了一下床板,闭上眼睛蒙上被子,竟真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见窗前立着一道暗影,漏窗半开,白大褂翩翩飘举。
注意到他的视线,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在转身的刹那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寒芒,男人含笑道,“苏蔺,好久不见。”居然是苏蔺的主治医师莫移。
苏蔺神色间带着初醒时的迷茫,过了一会儿,才皱眉扫了一眼房间,病房内只有他和莫移。
莫移一直在微笑,同样的微笑有时看来温和无比,此时则带着冷漠的讥诮,“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会杀你,虽然我很想那么做,但我不会,为了杀你葬送了我的人生,不值得。”
苏蔺的神情静如古井,两簇墨黑的眉宇舒展开来,干涩的嗓子吐字低沉暗哑,“你不继续装作不认识我了?”
莫移不屑作答地冷哼一声,慢步踱至床边,嘴角的弧度蓄满了讽刺,挑眉道,“你醒来的第一眼在找谁?许安姿?她今天恐怕不会回来了。”
他紧盯着苏蔺的神情变化,语调漫不经心,“巧了,今天早上医院接收了一位胃的病人,姓徐,刚好也是我负责的,许安姿大概认识那位病人。她很关心他,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在乎。她在手术室外等的时候,一直哭一直哭呢,谁都劝不住。当年,她有没有这样为你哭过?”
苏蔺面上霎时雪白,平板无波地说,“当年的事,我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给过杨芊芊任何错误的讯息。你若偏要将她的死归到我头上,我无话可说,不要牵扯上许安姿,跟她没关系。”
“与她无关?”莫移唇角一勾,冷笑,摘下眼镜,他眉目间的冷厉疯狂刹时完全展露了出来,温和谦逊只是他做戏给人看的一个表象。真正的莫移凛冽并不逊于苏蔺,他甚至比苏蔺更毒辣、更无情、更狠得下心,因为他心里早就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他无所顾忌,所以能肆无忌惮。
“怎么跟她无关,如果没有许安姿,如果不是她激你,你会一丝余地也不留地拒绝芊芊吗?芊芊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罪魁祸首就是你们。你们,两个人,都是罪魁祸首。”莫移咬牙,一字一顿地说。
知道与他无法沟通,多说无益,苏蔺淡淡开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让你好过。”莫移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吞吐着信子,微笑着柔声道,“苏蔺,你这种人比较适合冷血无情,被一个人牵绊束缚住,这等愚蠢的行为,不啻于自掘坟墓。一旦有了弱点,意味着你早晚要输。许安姿就是你的阿基里斯之踵,你可要小心了,如果许安姿不慎被我的怒火波及,受到什么伤害,追究起来可都是你的错。她本来生活地好好的,是你偏要再一次将她带入你的世界。”
这番话,字字诛心。言辞才是最伤人的武器,莫移显然深谙此理。
苏蔺垂眸不语,莫移打量他的面色,只见苏蔺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很快凝结成珠,水珠漫过眉睫,没入他的眼。
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莫移适可而止,“不舒服请按铃,苏少,再见。”
莫移掩门离开,白大褂的一角在门口扬起一道狭长飘逸的弧线。
宁澜第二天早上进来时只见苏蔺捂着胸口剧烈地咳。
“苏大哥!”宁澜忧心如焚地上前来扶着他。
汗水湿了鬓发,乌黑的发丝贴在白皙清瘦的脸颊边,透出书卷气的文弱矜贵。
苏蔺眼睛定定地看着某处,像是没有察觉有人靠近。如果五年前,他没有听苏建业的话出国,如果他反抗到底,会不会如今一切都会不一样?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恨苏建业,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