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帝辛率军征东,连带着那些个小妖小仙也去凑了热闹,这武夷山,越发冷清了,采女百无聊赖地打扫这洞府前的落叶,叶儿纷飞,扫帚沙沙,更是一派冷清。

当日春花灿烂,而今却是萧条清冷,采女扫着扫着,想起师父总日闷闷不乐,小心肝儿也连带着烦闷起来。

彭祖笑若春花不假,可他不笑的时候,就算赠与采女满山的春花,她也不会觉得那花儿的颜色有半分。

好似中了彭祖的道一般,采女越发无法明了自己的心迹了。

“这叶天天掉,不扫也罢!”彭祖悄无声息地来到采女身旁。

采女背对着他,也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香气,比桃花淡,又比幽兰浓,就是这个既不浓烈,也不清淡的味儿,令采女心情莫名的澎湃。

采女对于彭祖的话,不做理会,继续打扫满地的落叶。

“为师要走了!”这话看似突然,却是彭祖思量再三才做出的决定。

如若舍得,他定不会再三思量,如若不是在乎,他也定不会离开。

奈何缘浅,奈何情深?

“师父……”采女握着扫帚的手儿,僵在哪儿,犹如她整个人一般,僵僵地矗立在冷风里。

那么冷,那么寒!

“师父,你为何要离开徒儿?”明知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可采女还是觉得胸口闷得生痛,虽说相处的时日不长,可彭祖对于她好,点点滴滴都已经沁入了心肺。

“缘分已尽,师父不得不离开!”彭祖从采女身后,伸手抱着她的腰,将下颚压在她的发顶之上,闻着她发丝的淡雅清香,心更是一阵悲苦。

明知她是自己念念着的那个人,却无法开口明言。

难道他真的要带着遗憾离开吗?

难道这八百年的等待,只换来如此短暂的相聚?

碧儿,你可知,我是谁吗?

我不是你的师父!

我不是!

我是的爱人,你最深爱着的人呐!

只要你回头,你定会看到我眼里不舍的泪。

仙人的泪,只为情而落。

采女没有回头,也能感知师父悲苦的心情,此刻他的眼睛一定是红了吧,一定也像她的眼睛一样,迎着风,怎么也睁不开。

风沙不入眼,心却覆满了尘埃。

她费力地睁开眼,缓慢回眸,她想好好看看师父。

“师父,日后相逢会有期,就算师父不见徒儿,徒儿也定会找师父去!”采女说这话之时,已与彭祖对上了面……

他目光沉痛,采女从他的眼中,只那么一眼,竟能看尽爱恨恩仇,“师父,你……”采女无法言语,神色略微紧张,手足无措。

脑海中,竟闪过,初见他时的英姿飒爽,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竟也会被离愁别绪击得个遍体鳞伤。

“有些事,是该了断了!”

“了断什么?”采女不知,难道是了断两人的师徒情分吗?

明着师徒之情,可采女每次见着他,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感觉熟悉得让她惧怕。

“你下山吧,以后你将会遇见能度你成仙的有缘人!”

“那人是谁?”采女脑海中,顿时闪过申公豹的模样,那个阴邪的男子,到底还是让她无法忘怀,三百多年的情谊,其能说放下就放下。

“一个可以令你飞仙的人!”彭祖看着她的眼,心潮澎湃,抬手抚上上她精美洁白的面容,这张脸,虽染了凡尘,可他还是可以看到她的真元——碧桃仙子。

“徒儿……徒儿舍不得离开师父……!”采女痴痴地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疼痛,明明感知迟钝,她还是觉得浑身痛处,这一身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采女缓了缓,继续问道:“那人是谁,可否请师父告知?”

“你见了自会知晓!”彭祖也不便多言,转身朝洞府走去。

在他入洞府的瞬间,洞府之门随即合上,嘣得一声,震得采女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这是明摆着不让她再入洞府的意思,为何相逢与分别全都不由她愿?

采女呆呆地站在门口,秋日的风,嗖嗖地吹着,吹得她衣袂呼呼作响,而刚扫完的地方,竟又掉满了残叶。

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她一人在做着一厢情愿之事,情未动,心已殇,莫过于此吧!

“师父!”她朝着洞府之门,大声喊起来。

“师父!你这是要赶徒儿下山吗?”明明年纪大一把的人了,可对于师父,她还是带着些孩子气,委屈,不甘,不愿……

除非他能给个说法。

“师父!”

采女朝洞府门前跪下,“师父,当日申公豹顶着风雪在这儿,跪上个七天七夜,师父才肯将门打开,莫不是这次师父也要徒儿跪上个七天七夜,才肯让徒儿当面与师父辞别吗?”

“你若想跪,本道绝不拦你!”彭祖话一出,竟是想要与采女断绝师徒关系。

“师父!”采女嘶声力竭,“难道师父竟是如此绝情,不再顾念师徒情分吗?”

“缘分已尽,何来顾念一说?”若不是隔着石门,任是彭祖再狠心,定不会将如此绝情之话,脱出口。

采女并非是一心缠着师父,只因她不明就里,不知师父性子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先前还为她煲汤煮羹,关爱备至的师父,怎能对她如此无情,连一个解释,都不愿给她?

可采女并不是那些任性妄为的女子,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她也不会哭闹个不停,她只是将今日来师父的表现细细想了一遍,想到他每日为她占卜,心就一阵疼。

“师父,我且你问,你要将我赶下山,是不是因为你占卜到了什么?是不是关于我的?”

洞府之内没有回答,只是洞府之门打开,采女立即冲了进去。

“师父!”采女大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彭祖就这么走了,带着惆怅,带着遗憾,带着无法言明的伤痛。

采女说的没错,他是卜到了什么,才毅然将采女赶下山,可这占卜的内容,而是跟他自身的星途相关。

空落的洞府,再无师父那暖人心肺的气息。

她曾经还庆幸过,师父待其他人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她温柔,还为此暗暗窃喜,可现在,师父对她的冷漠,岂能是别人能体会的?

若不是知过他的温柔,就不会懂得他的冷。

采女在武夷山徘徊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她未曾合上一眼,只怕这一合眼,就错过了师父的折返。

面对空荡的洞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是那一份师徒情谊,还是那一份,无法言状的疼痛?

采女不知,只知,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了一般,除了留恋,就是迷茫。

明明还未入冬,可采女关上洞府之门的那一瞬间,感觉天地之间都被厚重的冰霜覆盖上了,再无生机与活力。

她站在武夷山之巅,看那云海翻腾,看那霞光流逝,却是无法找寻师父所去之向。

三天的时间,令她明白了许多东西,唯有一事,她越想越迷惑,越想心越疼。

为何对师父从未有过陌生感,为何这分别又是如此的疼痛?

离开武夷山,成了她不二的选择,招来师父赠予她的追电,叹着气,泪离开。

追电是有灵性的神兽,它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驮着主人下山,带着采女走过,曾经彭祖带他们走过的地方,路过那日驻足的湖畔,采女喊了一句:“追电,在这儿停一下!”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采女下马,款步向前,追电则在后面慢慢跟随,湖光斜影,影影绰绰,更是增添了几分哀怨。

彭祖离开这几天,对采女来说,就像是几百年一般,难捱。

明知这种思念,已经逾越了师徒情分,可心里所念,半点不由人。

可采女不知,这几日,对彭祖来说,也未曾不是度日如年……

下山之后,采女寻了三徒儿,本想找地方隐居起来,岂料,天下越来越不太平了,战乱之下,百姓流离失所,流民,饥民四处漂流。

采女带着三徒儿开了医馆,为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人们尽一尽微薄之力。

是年,帝辛挂帅亲征东夷诸部,据说还有申公豹在暗中相助,再者,还有飞廉与恶来这两位得力猛将相助,帝军所向,势如破竹,而东夷百部,本就一盘散沙,帝君亲征震慑蛮方,东夷军溃败。

虽说此次出征,大胜而归,也因此番大举进军,掏空了国库,而从东夷掳掠的俘虏之众,甚至超出了朝哥内野之平民总和。

(这次战役很成功,将中原文化传播到了淮河上游,和长江中流域。当初东夷各部还有很多处于原始氏族阶段,而商方早已经出现了商品经济,这在世界文化上,当之无愧地成为最先进的民族。)

如此多的俘虏,超出了帝辛的预想,帝辛不得不与内服臣子商议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众口莫衷一言,为难之际,申公豹献策道,“实在养不了这么俘虏就把他们都杀了吧!”

帝辛闻言,怒道:“岂可滥杀无辜。”

申公豹笑道:“陛下,无辜,他们岂会无辜,陛下仁爱,才饶他们不死,不然,以他们冒犯作乱,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陛下所言极是,切不滥杀无辜,还需从长计议。”自幼长于民间的飞廉,深知百姓疾苦,怎可苟同与申公豹如此毒辣之计?

申公豹道:“陛下如不杀掉这些俘虏,就算将国库掏空了,也养不起他们,再说,几经战事,国库现已亏空,陛下,莫要妇人之仁。”

飞廉平日也敬申公豹为上师,没想到他竟是冷血无情之人,闻言,更是恼怒万分,“军师,想你也是修道之人,怎能如此痛下杀手?”

“你大义?难道有一天,你见着豺狼饿了,你也愿意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喂它们吗?”

“怎能如此类比?”飞廉有些生气了。

“这就是一个道理,陛下,你若不信,可派人去去查一查粮仓,看看剩下的还够你们吃上几天!”申公豹说着嘴角不禁露出一阵冷笑。

帝辛此时面露难色,申公豹所言,他并不是全不知情,好不容易平定了东夷诸部,让他放人,绝不可能;可若是让他滥杀无辜,更是不可。

为难之际,恶来献策道:“陛下,不如这样,将他们分封到某地,派监军坚守,再让其自力更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