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鸣的时候，身子冷得直打哆嗦，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屋檐下睡了一夜。原本还是乐府小姐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这样遭践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别人的嘲笑讽刺声里，自己竟也渐渐默认，今世的她只不过贱命一条。

“你新来的？”

她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纯洁灵动得让她晃神。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在眼前女子说来却只是好奇天真的意味，毫无刁难的意思。

她回过神，抬眼望着女子，只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喉咙。

女子似乎有所领悟，疑惑问道：“真的是哑巴吗？”

她也毫不避讳地微笑着轻轻点头。对于哑巴这个事实，她早已甘之如饴，这么多年嘲讽早已经将她历练得平静如水。

女子叹了口气，径自坐在她身边，叹息道：“本来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想到竟然是个哑巴。”说话间又将头转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半晌没有响动，女子才顿然醒觉，拍着脑袋说道：“唉，刚说过是哑巴，怎么还问你？”

女子幼稚的举动引得她的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她多么想告诉女子，她叫铃兰，乐铃兰。

“算了，”女子手托腮认真地看着她，“我叫清溪，清香的清，溪水的溪。”女子将头转向旁边的院子，又沮丧地说道：“她们都不理我，只好找个愿意和我说话的聊聊，你愿意和我说话吗？”转而又说道：“不对，你不会说话，我该问，你愿意听我说吗？”

清溪，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下一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她嘴角不由念叨起来，一字一句都引得心头发酸。信誓旦旦的言洛，那么认真地跟她说过：“待到春花烂漫时，我一定来乐府提亲。”

清溪见她入神，伸手推了推她的身子，“你怎么了？”

她定定神，微笑着表示没事。想来，她可能就是昨晚那些女子排挤的对象。单纯天真的个性，美丽清新的面容，确实比昨晚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有吸引力，可这样的美好的女子，怎么也会沦落风尘？

“你是不是想家了？我想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出神。我好想家，好想好想……你会不会也时常想起母亲？”

母亲？会吧！孤独守候自己的那一份天长地久，病死床榻，无人问津的母亲，她怎么能忘得了？她觉得母亲傻、痴，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傻傻地执着着？

“不知道母亲在家过得好不好？父亲还会不会动手打她？家里钱够不够用？弟弟是不是还听话？……”说着说着清溪的声音就渐渐低下去，最后只有轻微的啜泣声。

她苦苦地笑，都是有苦难言的人，不管表面有多风光，终还是有着无人能解的哀愁。

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身边的女子谈着自己的愁苦，她其实也想像清溪一样说很多话，聊很多愁，可今世的命运注定她唯有聆听没有倾诉。

清溪站起身子，张开手臂，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气息，而后低头看向她，友善地微笑道：“你真好，能安静地听我说话，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这样畅快。”

她也跟着笑，淡然中透着丝丝的苦。

“我要先走了，等会有事情做。”清溪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转向她笑道：“下次我带好吃的来看你。”

等到清溪消失在门口，她才扶着柱子起身，坐了太久，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站都站不稳，只好扶着柱子一直站着休息。

清溪和夏侯允一样，从第一眼就对她很友善。不嫌弃她的貌丑，也不嫌弃她的无声，这一点让她很有亲近的冲动。如果她是男子，应该也会爱上这样单纯可爱的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