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古筝已经很久没碰，郁又曦掀开遮尘布，随意地拨弄了几根弦，发现音质还是很好，相比这古筝的价格不菲，这么多年没碰，依然如初。

她见程永穆已经在一旁的躺椅坐下，微微靠着的样子仿佛时光倒回。

她突然笑了：“叔叔。”她重新叫起他叔叔，“你不会是还想再尝试我的琴，看看你会不会睡着吧。”

程永穆渐渐不听她弹琴她还是知晓的，大概是五次之后，他仍旧尝试，但每每都能将他的睡神叫醒，大概十次，他已经有些放弃的迹象，郁又曦曾玩笑，若是有天他失眠，可以让她为他演奏一曲。

但程永穆的睡眠似乎一直很好。

又或者，他从没让她知晓。

大概十几次之后，程永穆再也没提让郁又曦弹琴的事，只是让她多加练习，而她正好对古筝不排斥，渐渐地，也就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级别。

她选了一首新曲，这首曲子，正是送别，大概毕业那天，需要演奏，这会儿，刚好练练手。

琴房的隔音很好，虽有些东西，但却空旷，琴声慢悠悠。

她在弹琴的时候，还是很专心的，程永穆看着她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当初让她学乐器是正确的事。

抖动的音符，徜徉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一曲终了，郁又曦转头，心里笑了一声，他果然还是。

睡着了。

郁又曦缓缓地走了过去，在他的面前蹲下来。

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了，程永穆的睫毛虽然不长，但有个特殊的浓度，她曾经迷恋这双眼睛，特别是睁开时的深邃感，还有对她嬉皮挑眉时的感觉。

他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挺拔的鼻梁，有种西方人的美感，岁月在他脸上几乎没做什么变化，只是更成熟了一些。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自己的家，那时家里风光还好，似乎是他的叛逆期，他有个个人项目，被家里无情驳回。

可是她的父亲却很欣赏他，大概是一来二去的提拔，程永穆在她家经常出现，但那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流。

郁又曦想着回了神，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唇上。

她愣了愣，却没有拿开的意思，指腹轻轻放着，心脏开始不寻常地跳动。

接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突上心头，她吞吞口水抿抿嘴，酒窝若隐若现，接着双腿跪着微微向前。

不知是否脸红，她只觉得此刻全身的器官都在叫嚣。

再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终于她的唇碰上了他的。

但只是一瞬，而程永穆并没有醒来。

可她还是被吓到，不知是手心的汗还是此刻风吹动的窗帘，明明他还是熟睡的样子。

有点仓惶，郁又曦站起身冲向了门外。

洗手间里，郁又曦用水拼命地拍打自己的脸，刚才的心跳还没有结束，此刻反而更叫嚣地跳动起来，大脑不停地运转，却没有目的地。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落下来的刘海已经沾了些水渍，脸颊上全是水珠，一滴一滴地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落。

她吞吞口水，脸有些红。

双手放在洗手台的两侧，呼吸仍旧有些急促。

她脑中反复地回放刚才的场景，连细节都没有落下。

手指的指节有些放白，她看着面前的自己，慢慢地抿嘴，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程永穆的味道。

接着那个抿着的最渐渐舒缓开，变成一个笑脸，一个由心的笑。

郁又曦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她不寻常地跺脚，像是第一次吃到糖那般的喜悦，又像是抓着一颗气球，被它缓缓地拉上了天空，接着看着大千世界的漫天烟花。

发呆将近十分钟，她才有些镇定下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快要干涸的水，自顾自地咳了咳。

“郁又曦！”她指着镜子里的人：“淡定一点。”

接着十秒她又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好吧，郁又曦放弃了淡定的想法，她呼了口气，悄悄地往外走。

琴房的人还在熟睡没有醒来，她拿了沙发上的毯子蹑手蹑脚得过去，披在他身上。

可当她想将毯子掖一掖时，一双大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郁又曦听到自己倒吸一口大气的声音。

她的心脏再次不寻常地跳动，可想着自己不该这么心虚，脸上又淡定了起来。

程永穆抓着她的手臂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之间他皱皱眉头顺手就放开了，接着揉了揉额头，道：“弹完了？”

郁又曦将自己平常的声音拉了回来，恩了声，“我就说你会睡着吧。”

他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问题，倒是说：“我以为我醒来你已经出门了。”他想着又笑了声：“今天怎么这么乖。”

或许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明明他也没说什么，郁又曦却突然口吃紧张了起来，恩了半天没有什么话，最后只好站了起来，“那个，那我就出门玩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镜。

“等等。”

程永穆叫住她。

“今天不是周末，你找谁？”

见郁又曦犹豫了一会儿，程永穆明白了，“贺展？”

她正想着是否要承认，上次贺展来家里，程永穆似乎并没有表示什么。

“呃，恩。”她点头。

程永穆听了也只是点点头，摆手让她出去，并吩咐她早点回来。

郁又曦此刻巴不得离开，见他这样，立马收拾一番，便离开家。

郁又曦见贺展有两个目的，一来，为上次的事郑重地向他道个歉。二来，贺展这个伪男友升职为真gay蜜，还是要点用途的。

所以一个电话，贺展便定下了城里价格不菲的餐厅，打算好好坑她一顿，毕竟这脸上的一拳不能白打。

郁又曦倒是一点不心疼，吃饭能解决是最好，反正这是程永穆的钱，倒是能变着法子让程永穆也道歉了。

郁又曦看着他咳了咳，道：“我告诉你一件事。”

他点头，看着她严肃的样子，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道：“你别告诉我，你把你家程永穆怎么了啊。”

郁又曦惊讶。

贺展激动。

“不是吧不是吧，你行啊你郁又曦，快给我说说。”

她酝酿下，咳了咳，道：“我亲了他。”

无话。

五秒。

贺展：“没了？”

郁又曦：“没了。”

贺展翻了个白眼，呼了声：“我以为多大点事呢，你瞧你那点德行。”

郁又曦拿了张纸巾丢了过去，对他做了个鬼脸。

贺展笑了笑：“哈哈哈，我明白，你情窦初开嘛，难免羞涩，要不要来我这儿取取经啊？让哥给你点建议。”

郁又曦白眼：“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等下我们去看电影。”

“哟。”贺展怪色看她：“这不是我认识你啊，怎么不马不停蹄地回家和你程叔叔温存，跟我看电影是几个意思。”

郁又曦皱眉怪笑看着他啧啧了几声，凑近一点：“贺展我发现哈，你这怪腔怪调的，你是受吧。”

贺展哼了声，“不告诉你。”

关于他的属性，其实郁又曦不是很好奇，但总有人比她好奇，她已经成功地将贺展的联系方式交给了宿舍的那三只，她们的主动程度可比她高的多了，对于他的细节资料，回学校问问就知晓。

郁又曦也不急，慢慢地吃着东西，想着程永穆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家，他会不会给自己弄点吃的，可想着又有些担心，平常他们不在一起，程永穆总是经常拿乱七八糟的伙食打发自己。

拿起手机，她正想问问他晚饭，那边的正不巧地在她开手机的瞬间发了过来。

程永穆：饭吃了吗？

郁又曦：吃了，你呢？

程永穆：恩。晚上早点回来，别在外面过夜。

郁又曦想着，他这是映射上一次的事情，抿嘴笑了笑。

“哟哟哟，看你这一脸的花痴样，和你家叔叔聊天呢？”贺展满口的鄙视：“我也是佩服你，你们生活在一起快十年了，怎么还不腻，搞得跟新婚夫妻似的。”

他见郁又曦没有回答，又道：“哎，郁又曦，要不你去表白吧，我看你叔叔这么疼你，不会有可怕的结果的，没准还能有惊喜呢。”

郁又曦还是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沉浸在手机里。

郁又曦：你不是不喜欢贺展，为什么同意我和他出来。

程永穆：不喜欢只是我单方面，贺展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而且对你来说，很安全。

“恩？你说什么？”郁又曦看着最后一条，抬头问他。

贺展摇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她也不感兴趣他的话，也手里这个，她将内容放在他的眼前，道：“程永穆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郁又曦拿着门卡，站在门口，已经十分钟。

贺展没有陪她看电影。

以一个有约会这个看起来立马就能识破的借口当了借口，郁又曦也懒得拆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她也不能强迫他做些什么。

而站在门口的这个十分钟。

郁又曦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敢进门了。

明明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做的某件事，可在郁又曦的心里，逐渐地壮大起来，壮大。

这种单方面的变化实在是太难受了，像是一个突破，可明明又没有突破。

她叹一口气，还是鼓起勇气将门打开。

屋内的一切。

她呼了一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

程永穆不在家。所以她刚才的一切纠结都是无病呻吟而已。

这样的结局顿时轻松了起来，她小哼着歌将灯打开，换了拖鞋进去，钥匙在手上绕了一圈丢进了……

本该丢进篮子里的钥匙，却突然丢在了地上，发出瓷砖与金属碰撞的一声清澈的响声。

她看着她房间门口突然走出来的人，吞了吞口水，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不自然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