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四娘看着珍珠手足无措的样子,又陡地嘿嘿笑了。

她的情绪变化太快了,快得珍珠迷糊苦涩,快到春梅捕捉不着她眸底深处暗藏的究竟是特意还是单纯。

两个女婢瞧她这副像小孩子一样慢悠悠,闲乐乐拍掌的样子,又不仅暗道:确实还是那个傻子啊……

”不哭不哭,珍珠不哭。“孟四娘起身,耳鬓一缕青丝垂落搭在肩膀前,随着她轻盈地迈步,晃荡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我们去见二房大哥哥吧,该见见了。“她一步当先,已经走出门槛,阳光投射一道纤细曼妙的影子,耳垂缀着的简简单单的珍珠,随着清风蹦跳着,欢悦着,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不谙世事,不懂愁苦。

珍珠撇撇嘴,继而喜笑颜开地追了上去。“对对,小姐这么久不见大哥哥,早就想念了,该迎接问候的。”

不得不给傻子不断洗脑,否则话从傻子嘴里倾吐就变了意思,一定要孟四娘牢牢记住,是她自己想要见大少爷了,非是她。

就在珍珠颇有些得意洋洋地沾着口水抹平鬓角,边走边思量要不该摘过墙的一朵桃花别在发间时,唯有后边的春梅琢磨了几遍孟昭言辞间暗示的意味。

为什么总是强调大哥哥呢?

为什么说是该见,不是想见呢?

傻娇娘说的话,是否别有含义?

春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家都说傻子最不爱生病,见什么抓什么吃,就连衣服也不懂穿的。

春梅年幼在乡下见过村里的男傻子,父母一刻不留意,就嚷着衣服不舒服,脱得干干净净到处乱跑。结果一不小心就跌进了河里,别说是淹死,就是感冒都无,最多打几个喷嚏,摸着黄鼻涕追着孩子们疯叫着狂蹭瞎擦。

孟四娘当然没有这般傻,可她也同样是从来不生病,起码自打春梅伺候小姐起就是如此。

月余前,孟四娘难得的大病一场。

原因很简单,是二娘和三娘闲来无事,戏耍傻妹妹外,骗她说是二娘最喜欢的手镯掉进了池塘里了,逼着孟四娘寻。

“古有孔融尊长爱幼,我是你的姐姐,你听我的话,关心我,帮助我是人情大道。我教你下水给我找手镯,你就该诚惶诚恐地听着,受着,随着,乖乖顺从!”

家里曾经出过怀孕的姨娘落水被淹死的往事,因此府中的池塘引来的活水都是不及膝的,就怕意外。

珍珠不管,春梅无法,孟四娘就淌着冰冰凉水,从晌午竟然找了一夜。

春季乍暖还寒,守了一晚上的春梅都冻得困得泪泡满满,珍珠倒是美美地睡得日上三竿。

没有人在乎孟昭怎么样,没有人记得她是冷是暖,是饿是饱。

始作俑者的孟二娘,孟三娘都忘了她了,孟四娘则是兢兢业业摸了两块非常漂亮,流光溢彩的雨花石塞到姐姐手中,甜美地笑着欢呼:“找到了!”

孟二娘嗤笑一声,雨花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消失于天际,接着与孟三娘手挽手地走了。

谁人没回头。

一大帮子人,仆妇,女婢,姐姐,妹妹……谁也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