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烈阳自然也是闻见了的,呼,这喝得还真不少。
“那赶紧先扶他到床上躺着,这醉了酒的人,等酒劲全部上来的时候,可遭罪难受了!”烈阳在她自个家里,向来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出落得凡事都可以独挡一面。
这会儿,她倒是显得镇定,急急忙忙地让到一边,很有眼界力地扒拉了下之前被自己弄歪到一边的枕头,把它给扶正。
酒醉几乎不醒人事的高照,被扶着躺上了床。
“我……我先出去!”高老头儿在新儿媳妇面前,很有些不自在,再加上现在站的又是在儿子的新婚房里,他别扭地退了出去。
朱氏担忧地扫了眼高照,这以前滴酒不沾的人,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受不受得住折腾。
“那个,娘……”烈阳绞着双手,使劲地扯着自己大红的嫁衣衣摆,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这之前,她们从未相处过,甚至都不认识彼此,而现在却站在了同一个屋里,成为了一家人,而且从今往后,她还叫对方一声“娘”。
这感觉,很奇妙,也很有些不适应地别扭。
不过,这一声娘,那是正儿八经要叫的。
这一声娘,唤得朱氏心花儿怒放。
“好儿媳妇儿!”她几乎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她生了一个不成气的儿子,但是娶了一个还算让自己满意的儿媳妇,这算不算是老天给她的另外一种补偿呢。
“那个,要不要给他擦洗下?就这样让他躺着睡下,估计会睡得很不舒服。”其实,烈阳本是好心好意。
因为她家亲爹以前,去别人家里吃酒的时候,偶尔也会喝得醉熏熏的回来,这擦洗的活儿,本来应该是她娘做的,但是她娘身子骨一直不好,自己还在塌上躺着不方便呢。
因此,以前烈阳就有帮她酒醉的亲爹擦洗过的经验。
所以,这会儿,她才想到了这个提议,完全是出于习惯,或是一种本能。
然而,这话落进朱氏耳里,却听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要得,肯定要擦洗一下,还有那个,我去灶房里烧点儿解酒汤来,你看着点,我去弄热水,一会儿就给你送进房来!”朱氏急急忙忙又退出去。
新房里,于是便只剩下了焦头烂额的新娘烈阳,和躺在床上醉得像头猪一样的新郎高照。
热热闹闹了一天的院子,也终于沉寂下来。
这一安静,外头的蝉呜和蛙声就听得分外清晰。
烈阳站在那儿,很是尴尬,左右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才好。这间新房于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床上躺着的年轻男子,更是完全陌生的。
看到床塌边上斜放着的那人的脚,似乎还穿着鞋没有脱呢?这样身子横在塌上,腿却搭在塌沿上,肯定躺着也不舒服,她自作主张小心地靠近床塌。
近了,隔床塌已经足够近了。
她伸出一只手,颤崴崴地,试了下,再往前一点,终于触到了。
她很紧张很慌乱地帮酒醉的他脱了鞋又脱了袜,并且轻轻提着双脚一抬,就将人整个抬进了塌里。
朱氏端进来一盆热水,水盆边上还搭了一条新的布巾。
烈阳本来是打算退到床边上,或是让到屋角去,方便朱氏进来给她儿子擦洗的,哪知她还没有动作之前,朱氏早已经热情地将手里端着的水盆直接了烈阳的手里。
“天热,应该要擦洗下的,新婚第一天,阳儿,辛苦你了!”朱氏双眼笑眯眯的。
笑完之后,就指着新房外面说,“那个锅里还煮着醒酒汤呢,我得去看看!”说完,一溜烟转身就跑出了新房。
“娘,那个……”她刚喊出声,后面的“我怎么帮他洗”几个字还来不及说,朱氏已经没影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婆婆的意思,难道是要她给他儿子擦洗吗?
可这种事儿,她怎么好意思呢?她还从来没有给成年的男子擦洗过身子,当然给她醉酒的爹擦洗,那又另当别论了。
在娘家的时候,她爹酒醉的机会,并不多,偶尔喝醉一次,也是三姐妹一起动手共同解决这个擦洗任务的。
那时,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团结努力。
而现在,新婚洞房花烛夜,怎么想怎么觉得难为情。
哪怕她往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此时也窘迫了。
“喂,你醒醒!”烈阳不甘心起身去推了推酒醉的男人,但是男人完全没有一点反应,除了带着酒气的呼吸之外。
她认命地将布巾浸了热水,然后拧了下,拿着布巾开始给男人擦脸。
小心翼翼的擦洗之下,她这时才能更近距离地看清这张染了酒色的俊颜,五官温和,面容清朗,酒醉睡着的时候,有股子文质彬彬书生的气质。
对了,还没有嫁过来之前听娘说过,这人是读书人,有文化的人,这气质就是读书人的气质铁定无疑。
她又回想了一下烈家庄那些年轻后生,怎么搜寻,也没有搜寻出来一个能与眼前男子相提并论的儒雅之气。
“嗯……”布巾热乎乎的,搭在脸上,十分的舒服,这让迷迷糊糊中的高照,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烈阳吓一跳,慌忙收手跳开一步。
可是等了半响,床塌之上,却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又等了会,她才敢继续又取那条布巾,又重新浸了水。
可是,并不同于脸……实在是羞怯!
就在这里,朱氏端着一碗放在冷水里凉了下的醒酒汤过来。
“快,帮我扶着他点,喂他喝下去,这长夜漫漫,喝了总会好受些。”朱氏是满心满眼的心疼儿子。
烈阳按照朱氏的话再做,蹲在了榻边,不顾羞怯地小心扶起了高照。
一碗醒酒汤,好不容易喂了下去。
朱氏取出帕子,给儿子擦嘴,烈阳斜眼扫了下水盆和布巾,这擦洗的事儿还没有做完,但是接下来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厚着脸皮去做。
脑子转了几下,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娘,我想上茅房,好像有点儿拉肚子!”她作势急忙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很急的模样。
“啊,茅房就在院子后头,出门左手边儿,天黑,你悠着点啊!”朱氏心思单纯,没有多想,急急给烈阳指了路,生怕天黑她找不着地儿。
“我知道了,娘,我才帮他擦完脸,接下来的,你帮忙弄一下吧!”烈阳再不停留,“落荒而逃”。
本来朱氏没有发现她的这些小女儿的心思的,但是偏偏烈阳“逃”也似地跑出去时,一双小脸羞得通红,就跟沾染了胭脂水粉似的,那分明就是害羞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朱氏毕竟是过来人,一下子就突然明白开窍了。
开窍过后的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呵呵,这丫头还害羞呢,都和照儿已经成亲,算是一家人,以后都是要同床共枕的夫妻了,居然这么面皮儿薄!”她扫了眼脚边的脸盆,本来还想这事儿让给儿媳妇来做的,但现在儿媳这般害羞,照儿又喝了这么多酒,臭气熏天的,朱氏于是就自己亲自动手,扒拉下了高照的上衣,简单地擦洗了下。
反正儿子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何况现在还醉着酒,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末了,也不给醉酒的儿子重新套上干净的衣服,八月底的天气,本就躁热,所以不醒人事的高照倒是清爽。
烈阳霸着茅房,蹲在里面,蹲了许久。熏臭的味道,实在难闻至极,但她又不想那么快就出来。
因为,她实在不想回去新房,不想去面对那新郎倌,更不想去面对热情如火的婆婆。
什么擦洗的,羞死人了!
但是,霸着茅房实在不是一件明智之举,时间蹲得久了,连她都闻到自己身上沾了臭气,琢磨着时间也这么久了,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谁知才从茅房提好了裤子出来,迎面就撞上了等在外面的朱氏。
“娘……你怎么站在这儿……你是不是也很急啊?我现在好了,你赶快进去吧!”她第一意识就是联想到了朱氏的内急。
“我不上茅房,我是在这儿等你,怎么折腾了这么久才出来?”朱氏的语气里,除了些许的责备之外,还有隐隐的担忧。
烈阳低头闷闷答道:“有点儿吃坏肚子。”
进去的时间,却是久了点,她完全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拉肚子,那是瞎扯谈的。
“夜深了,洗洗就睡吧!灶房里还有些热水。”朱氏领先回到院内,交待了两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是第一晚在这个新家,烈阳一点都不敢随便,只打了水马虎擦了下脸和手脚,也钻进了新房。
呃……床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她直觉地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屋子里好一会儿静得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气。
“醉得都不醒人事,你还害个什么羞啊!”她这才敢将双手放了下来。
但接着,新的问题又来了。
今天晚上,她在哪里睡?
这整个屋子,就只有这一张床,且那男人身长腿长的,又睡相不好,占据了床的一大半。
上去和他一起睡?
烈阳强烈地摇了摇头,她不要。
好在现在是夏天,天气又热,大晚上的也不会冻着什么的,烈阳扫了一圈,最后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直接就来到了桌边,一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把头趴在桌上,打算先将就一晚上再说。
这就是她的新婚洞房之夜,当然也是高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