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直到高三,易木旸的成绩差的一塌糊涂,眼见着上重点大学无望,在家天天被易叔往死里揍也不见效,给他请的家教,更是没有一个能留下的,就在高考前三个月,易木旸在气走第六任家教后,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迟衡城:“阿城,你来当我家教,肯定行。”

迟衡城正在算数学题,懒得理他。

“我说真的,我的情况你最了解,我掌握的知识点,缺漏在哪,你甚至比我清楚,你来当我家教,绝对好。”易木旸当时纯粹是不想再挨揍想的鬼主意。

“没时间。”

“我给你家教的钱,你要是让我下个月模拟考,排名提高十名,我让我爸给你翻倍工资,以此类推直到高考结束。这样你也不用下了课去打工。”

“成交。”迟衡城想也没想就答应。

就这样,迟衡城第一次走进了易木旸的家,这也是易木旸活在水深火热,爹不疼,娘不爱的开端。

迟衡城是最严厉的家教,易木旸的下课时间,再无任何自由可言,回到家,除了吃饭拉屎,没有一刻是可以不看书,不做题的,被逼的好几次想动手打迟衡城,但每次手还未抬起,就被他爹给瞪了下去。

但正如他所说,迟衡城是最了解他知识掌握点的人,所以查缺补漏的帮他复习,帮他指导,他的成绩确实蹭蹭蹭往上涨的飞快,以至于老师同学怀疑他考试作弊,直到模拟考试,他竟然奇迹般的的,只比迟衡城少五分,位居全班第二。

至此,他爹妈已把迟衡城当做他们家的大功臣对待,觉得儿子能改邪归正,走到正道上,全是迟衡城的功劳。

而迟衡城也大言不惭对他爹妈保证:“易木旸资质很好,之前只是不把心放在学习上,他但凡认真一点,势必要比我考的好,照这个趋势下去,我敢保证他能考上重点大学。”

听了他的话,他爹妈当时激动的差点抱着迟衡城痛哭。

“阿城啊,多亏了你,有你这么说,叔叔阿姨就放心了。你安心备考,将来你俩上同一所大学,学费叔叔阿姨全给你包了。”

巴拉巴拉,说了很多。

总之,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两人都上了重点大学,虽然迟衡城拒绝,但老两口一直实现诺言供他上大学,甚至把他当成第二个儿子来对待。

这种感情已经由原来的感激演变成了对他真正的爱护。

他甚至记得,有次大学他肠胃炎,吐的厉害,易阿姨连夜赶到学校,带他去医院输的点滴,这份情,他迟衡城一直记在心里,许许多年过去后,他如今有了无人能比拟的钱权与社会地位,但只要回到易家,他依然是当年那个穷苦的孩子。

易家是他的第二个家。

晚饭过后,易阿姨替他整理了房间,留他过夜,这也是易家的规矩,每个月,他跟易木旸必须回来住一晚,增进家庭情感。迟衡城每月雷打不动回来,反而易木旸能逃则逃。

秋季的夜里,天空繁星灿烂,月光皎洁如水,一家人到小区外散步,四人并排走着,迟衡城与易木旸各站一边,两人都身材笔挺高挑,气质不凡,一冷一热,引得邻居们都冲着易叔与易阿姨羡慕的说:“易老真是好福气,这么两个帅儿子陪伴左右,又这样孝顺,时不时过来看你们。”

“你们这辈子知足了。”

老两口自然是脸上风光无限,毫不掩饰那股骄傲之色。

待邻居们一走,易阿姨并会立即沉下脸。迟衡城与易木旸都有默契,一看这脸色就知下句要说什么,果然..:“你俩啊,什么都好,就差给我找个媳妇抱个孙子回来。”

易木旸往往这个时候都很配合的回答:“对啊,阿城比我大几个月,我长幼有序,等他。”

易阿姨责备似的轻敲一下他的后脑勺;

“阿城向来有主见,我不担心他。反而是你,玩心重,定不下来。”

易木旸捂额说:“您还不担心他?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您还不担心他?”

易阿姨很自信回答:“阿城心里有数,命定的女孩一旦出现,他并不会犹豫或朝三暮四。哪像你,见一个爱一个,永远没定性。”

“就他那样眼里只有工作,又眼光高过顶的人,能让他心动的女孩大概今生是找不到了。”

迟衡城只是笑,并不说话。

旁边的易叔也搭话:“男人的事业固然重要,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并知家庭天伦才是你幸福之本,况且,你俩的事业,尤其是阿城,已是如日中天,是时候该停下来稍微走慢一点。”

迟衡城还未说什么,易叔忽然停顿下了脚步,像是思索了一会,才开口说:“前阵子,东南亚海关那边有些异动,我希望跟你俩没有关系。”

易木旸知道他父亲虽退休在家,但各方的关系该有的都还有,所以他既然说了这句话,一面是警告,一面是提醒。

迟衡城双脚稍停顿,随即恢复正常。他的企业早已转型,但残余下来的很多条线,不是立即能消除干净的,甚至在东南亚,还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做走私军火的业务,他若是遇到并杀的片甲不留,但总还是有些漏网之鱼。

“你这老头,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谈什么工作。”

“我这不是怕他们走错路吗?”

“阿城是什么人?他一跺脚,Y城商界都要震动一下的人物,能错哪去?越活越糊涂。”

迟衡城只是浅笑听着老两口一唱一和,未发一言,易木旸也早神游了。

“阿城…”

易阿姨欲言又止。

“阿姨,什么事?”

“呃,那个,你以前住的老房子,我每隔一段时间会过去帮你打扫一下。前段时间去,听到有人在打听你。”

“哦?”

迟衡城心想,有些记者倒是神通广大能找到他的旧址。但却听易阿姨又接着说:“好像是你母亲派来的人。”

迟衡城听到母亲两字,面色一沉,当即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反而易木旸没心没肺喊:“阿城还有母亲?”

说完再看迟衡城忽然变冷的神情,并识趣的不再说话。

“外面有点冷,回家吧。”

这个话题是迟衡城的禁忌,易阿姨也深知他的心结,向来是点到为止。她还有很多的话未说出口。

到了夜里,家里万籁寂静,连易木旸都回自己房间睡觉后。迟衡城在这个同样熟悉的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拿上车钥匙回自己家。

已是夜里12点,远远望向自己的家,这栋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几乎每一扇窗都已经熄火,唯独顶层,依然泛着暖黄的光,哪怕在远处,也清晰可见。有人在家为他留灯,他的心不由的一暖,加快油门进了地库。上楼的脚步在他不知觉时也比往日快了一些。

钥匙一转,门打开,整个客厅的灯都开着,客厅的电视也还开着,已是午夜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也格外的低沉一些。这番景象,与以往他每次深夜回家,面对一室的寂寥不同。这样,很有家的味。

他往里走了一步,并看到了在沙发上躺着的简知,她已经睡着,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头发遮去她大半张脸,安安稳稳的睡着,只有呼吸之间的吸与落下,不染尘埃,与白日做事面面俱到的样子有极大的反差。

他不由自主的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慢慢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撩开遮住她脸的头发,想看的更真切一些,彼时,他并不知自己是带着怎样柔和的表情看着她的。

她遮着脸的黑发一撩开,映入他眼睑的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张安稳淡然的脸,而是一张像是被梦靥深深纠缠的痛苦万分的脸。

她翻了个身,整张脸都深深的埋进沙发靠枕里,眉心纠缠,脸色也异常难看,而她的双手一直拼命的抓着抱枕,像是溺海之人要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的浮木,她整个肩膀都在发抖,额头上竟慢慢的渗出汗来。

他看不下去,怕她在梦中会窒息,所以轻拍她的脸:“简知…”

“简知…醒醒。”

依然没醒,依然是痛苦万分的在挣扎。那个样子像是被关在地狱之中历练,怎么逃也逃不出来。

不一会,他就看到她眼角有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她在梦里一定是哭的十分伤心,才会这样。

他有些于心不忍,所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誓要把她叫醒。

接着,他又加大了点力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也稍微加重了一些。

“简知,醒醒。”他再一拍。

终于,简知被拍醒了,猛的张开了双眼,许是刚才噩梦的关系,她还沉浸在里面,虽睁着眼,却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这把她叫醒的男人。

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是谁?他是谁?

刚才那个让她全身发寒的往事,一件件,一桩桩,是梦?还是真实?

这一刻,她分不清,她已不是她自己。

只是愣愣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而这边的迟衡城,见她这幅样子,却是心头重重一震。

她此时看他的眼神,与五年前,那个大雨磅礴的深夜时,遇到的她一模一样。

一双水雾迷蒙的双眼,带着绝望,带着忧伤,似敲进他灵魂的最深处,一下一下的敲着,

他的心骤然的跳的飞快,带着一些不知名的微微发涩的疼痛,有些东西在他的心里悄然的滋长着。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在触到她的那刻,她似乎从梦靥之中清醒了。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而内敛的样子。

她别过脸,避开了他的抚触,但眼角却渐渐的含上了笑意,丝毫没有刚才睡梦里痛苦的样子。

“你回来了?”

“嗯。”他收回了手,前倾的身体也稍坐直。

“吃饭了吗?厨房的饭菜凉了,我给你热热。”

“好。”

简知站了起来,朝厨房走去。

她用微波炉把饭菜都加热了一遍,很快就热好端到了餐厅,给迟衡城把米饭也乘好。

“我不知道你几点回来,所以做的有点早。会不会变味了?”

迟衡城尝了一口菜,很认真的回答:“没有。”

“那就好。以后我先跟周秘书查好你回家的时间再做饭。”

“我以后会直接告诉你。”

“好。”

迟衡城原本晚饭在易家已经吃过,但此刻依然坐在自家餐桌上再进一次晚餐,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却不敢往深了想。

他这样一个心思沉稳的人,在任何事情方面,都不会心思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