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对于高中生来说是奢侈的，就算近得在楼上楼下，其实一天到晚都不见得能见上面。漫展的时间迫近，怀安还在抓紧时间赶稿，程筱嘴上嘲笑她进度再不加快就只有撒米跪摊求原谅，其实一直在帮她打点所有的杂事。

从网络的宣传，淘宝的预售，海报、周边的制作，色差的调整，成本的控制，现场购买的附加赠品等等，都是程筱一人在忙活。

毕竟是学生，在保证学业的同时又要把兴趣爱好做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逸飞一直想帮她分担，可她却说：

“怀安的事，我经手比较放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真想帮忙的话，漫展那天可以请你到场支援吗？”

“需要做什么呢？”

“目前网上的预定已经超过300本，这一部分我们会邮寄。还有200本要到现场取，加之现场的人流量，我想会很忙碌，你帮忙守摊啊。”

“那没问题的。”

“那天你可以穿长衫，因为看板娘叶子要穿汉服。不过出现在漫展的话，穿什么都不会显得奇怪的。”

不得不说程筱虽然思考问题不周密，但是总能撞大运。让白逸飞帮忙是她做得最正确的事。怀安的摊位是C-23，在专门卖个人本的区域里，展会那天她运了500本到场，她的本是插画，用的纸质特别好，“重”就一个字。好在白逸飞能挑能扛，任劳任怨地做着苦工。

他个子高，爬上爬下挂海报的活儿也是他承包了，三个女生在忙着摆摊位上的陈列。等到人们可以进场的时候，四人忙得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马上挂了工作牌在身上，各司其职迎接客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怀安的画古典韵味十足，就爱小桥流水的惬意，山水人家的清雅。叶子最喜欢汉服，还喜欢自己动手做头饰。

今天，她穿了一身绿色的汉服，碧荷色小衣，竹青色中衣，翡翠色外衣，腰间一抹青花色腰带，真真将绿这个颜色的层次表达到了极致。头上再簪一只白玉步摇，着实清雅动人。

白逸飞为了配合叶子的汉服颜色，特意选了一身葱色的高领偏襟长衫。这件衣服的领子设计得比普通长衫要高半寸，就是那半寸，活生生能气死脖子短的人。白逸飞穿起来这一身来就越要注意抬头挺胸，身形板正。

他的袖子上有很精致的同色刺绣，低调而奢华。襟扣是纯金打造的，有些过度隆重，他平日里甚少穿这一件。只是这样的大场面，穿得隆重才能显出认真对待之心。

此刻白逸飞与叶子站在摊位前，一人纸扇轻摇

——忙活一早上，汗都出来了。

一人笑脸相迎

——看板娘的任务就是只要美美的就好。

程筱摆好摊位正在清点零钱，笔记本已经打开，一会还要现场和大家确认场取客人的淘宝ID。怀安望着人来人往的年轻男女们突然就怯场了，她说：

“筱筱，给我个纸袋，我想把自己套起来。”

“怎么了？你都按时出本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我怕啊。万一他们觉得作者和作品相去甚远，知道我并不是他们理想中的‘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张曼玉或者关之琳，穿着漂亮衣服，描画美丽画面’的作者，不是会心碎吗？”

程筱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说：

“怀安，现在已经是做画手也得靠脸的时代了吗？”

两人正说着，就有一位路过的妹子问道：

“你COS的是什么角色？我可以和你合影吗？”

白逸飞第一次来漫展，不知道什么是COS，只觉得置身于奇装异服的众人之间他大隐隐于人群之中，很心安。妹子提出的要求他倒是听懂了，十分干脆地说：

“这要看学姐是不是同意。”

程筱笑道：

“他不是COSER是工作人员哦妹妹。不能合影，但是你可以拍他。”

妹子拿着手机“咔咔”拍了马上随手发网上分享

——大发现！C-23号摊位的看板郎，有着完美的二次元脸，又高又帅，快来围观！

妹子发完以后随意地逛了下摊位，看到怀安的本子，随手翻了一下，觉得太深沉内敛了不是她喜欢的风格。最后多作了一下停留，翻过来瞅了一眼封底，发现画的居然是她拍的那位工作人员。

封底的图上，男生穿着雪白的长衫，独立冷月之下，一抹清辉映亮他的侧颜，也照出他身旁一树繁花在夜色里悄然盛放。他却无心赏花，眼神清冷地凝望着远处，寂静无语。薄蓝色的夜空中，弯月如钩，繁星点点，这是个热闹的夜，却更衬出他的静美。

封底书三字“人不言”，气韵悠远。

妹子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山林碧水之间，远离世间喧嚣烦扰，灵台一时清明无限。就冲着这一幅画，她买走了画本。

第一本售出不久，怀安的摊位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前来瞻仰帅哥模特儿的人，随着转发量和返图的增加，前来围观的人更是络绎不绝，C-23号一下变成了热门摊位。

见到生意如此红火，白逸飞为怀安感到高兴，也想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热情地询问买本的妹子：

“封面之后有一页留白是题字和作者签名的位置，要我为你题字吗？”

妹子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再看他修长的五指，拼命地点头。

那天，白逸飞的胳膊都差点累断了。他的工作本是站在摊位前招徕客人，后来就只能坐在程筱的位置上，全程题字。怀安签名完毕就传到他手上来，他题字完毕传给程筱，客人付款以后就可以拿走了。

白逸飞一开始还十分认真地写着俊逸的小楷，到后来累了就开始偷懒写行楷，直到最后几十本的时候已经是行云流水的行草。

因为销量太好，怀安也只能专心埋头签字和赠画，忙得无暇顾及读者是否介意她的长相和理想不符，而且她也认识到，有白逸飞这样温良的美男子在她旁边吸引目光，谁还在乎她长什么样啊？！

中午几人轮着简单吃了几口盒饭就又接着卖本。程筱高度紧张，和钱相关的工作都是很考验人的岗位。叶子在维持秩序让大家排队等候，周围几家摊位门可罗雀，羡慕地望着这边，后悔不跌自己只准备了可爱俏皮的看板娘，怎么就没想到要不走寻常路请一位帅帅的看板郎呢。

晚上闭馆之后，客人散去，四人收拾着剩下不多的一点周边，轻巧地离场。程筱背着的包鼓鼓囊囊地炫着富，她说：

“大家辛苦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白逸飞马上申请道：

“肉！”

几人大笑起来，他是今天极大的功臣，于是顺了他的意，一起吃羊肉锅。程筱选的那一家羊肉汤锅非常有名，稍微去晚一点就吃不到，它还就偏不多准备食材，每天只卖那么多量的傲娇餐馆。

白逸飞进店闻到羊肉的味道觉得自己原地满血复活。四人等了很久，汤锅、火烧馍、配菜一起送了上来。

白逸飞抬手就要夹肉，程筱淡淡说了一句：

“先喝汤。”

他马上放下筷子去勺汤，结果手稍微一拿高就开始抖个不住，他一勺汤抖到了碗里只剩一小口。他作势要换左手去操作，程筱思及他今天写了一天字，着实辛苦了，接过汤勺为他舀得好好的，加上葱花、香菜再送他面前。

白逸飞羞涩地笑了一下说：

“谢谢。”

左手端了碗埋头喝汤。怀安和叶子挨着坐两人对面，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

——哎哟，我们两个好大的灯泡啊。

吃饭的时候也不太顺利，白逸飞的手只要抬起来就开始发抖，止都止不住。他尝试使用左手却老是夹不住菜。程筱看他那么可怜，体恤道：

“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舀碗里你用勺子吃。”

“我什么都吃，学姐随意就好。”

程筱那顿饭就忙着去照顾他的吃喝。她怕食物凉了不好吃，一次也不给他舀太多，又要注意煮一些配菜荤素搭配着吃才均匀。白逸飞一顿饭吃得美美的，还真不挑剔，她装什么到碗里都通通吃光，相当配合。程筱等他吃好了才自己打了碗汤，泡了些馍吃了了事。

怀安忍不住调笑说：

“哎哟，你们两个秀恩爱耀眼死了！！”

程筱没好气地说：

“是啊！他是帮你才弄成这样的，就该你伺候他才对，我为什么要帮你分担这个工作呢？”

怀安马上求饶道：

“三位英雄！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怀安的地方，一声令下我就是诸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至于伺候吃喝，铺床叠被，还是筱筱比较适合！”

程筱正在受用着前一句，突然又被她揶揄一场，伸手就要揪她。白逸飞凌空将她拦截了，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说：

“学姐，今天你也很辛苦，还没吃好，明天我请你。”

顿了一下又说：

“我也可以伺候你吃喝。”

白逸飞本是对程筱过意不去，想要有来有往地回报她，可是这话说出来着实奇怪，对面两人瞬时爆笑起来，闹得程筱羞得面红耳赤。

那时候的我们，都很简单。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甚至不会去计较辛苦和得失。最后，还在一起分享成功后的喜悦。那时候，我们把朋友的成功看得比自己的还来得可喜，那是我们已经逝去的

——纯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