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总是很痛苦的。因为未曾经受过，所以不曾武装，防御力就很低下。芃芃初尝失恋的苦，伤心伤肺地哭，她觉得心中憋闷得慌。上天给了她属于一个女生可以具有的一切有利条件，却不让她和喜欢的人互生好感，这是天大的折磨。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是遇到一点点小事都会觉得今夜无法度过，明天无法到来。她终于知道心痛的滋味，那感觉，还不如肉 体上的疼痛来得爽利。她让好朋友打她，只是希望能转移下注意力，让自己不再专注于渐渐扎根在内心里，挥之不散的钝痛。

人这一生，总要失一次恋，才会得知那般销 魂的痛苦滋味。

芃芃的好朋友玎珰是个典型的富家女，骄纵、任性、脾气差。她陪着芃芃在顶楼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夜风，听她哭得肝肠寸断，也跟着一起难过起来。心中不免对谷峤就有了怨恨，同时恨屋及乌地讨厌起程筱来。

教学楼里每一层都只有一个厕所，国际班的就算再高大上也得上厕所。而厕所绝对是八卦流传得最快的地方，大家在等位置的时候都在旁若无人地尽情聊天。

课间十分钟的厕所依旧人多到爆棚，一片喧闹景象。怀安出来之后转头发现程筱没跟上，对着里面黑压压的人群喊道：

“程筱，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我正在找洗手液，马上来！”

玎珰正在挤洗手液，偏头看到答话的那个女生走了过来。个子不高，有点黑，基础护理做得不好，皮肤粗糙还有淡斑，扣分。发型不错，但是头发没有光泽，眉毛也没有修理，再扣分。总分，不及格。果然如芃芃所说，是一个完全不如她的女生。

程筱等玎珰挤完了才伸手去压，还没摸到瓶子，玎珰就用手背堵了水龙头。水从剩下的那一点空间喷射出去，洒了程筱一脸。

程筱闭着眼睛胡乱地抹水，玎珰嘴上说着：

“哎哟，抱歉，我真是不小心。”

伸手就去帮她抹。程筱感觉对方的手滑溜溜的，想起她刚才洗手液还没冲洗掉就来抹她的脸，马上去扒拉她的手说：

“不用了，我没事。”

玎珰捧着她的脸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把洗手液抹你脸上了，我帮你洗干净。”

怀安在门口左等右等她都没出来，钻进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被人按在洗手池里冲水。怀安冲上去一把推开玎珰凶道：

“你在干嘛？！”

程筱扶着洗手台站着，闭着眼睛说：

“怀安？我眼睛里进泡泡了，好痛哦。”

玎珰站定了说：

“她眼睛看不到了，我在帮她冲洗啊。”

然后揉了揉被推的肩膀，两步走过来对怀安说：

“你那么大力推我干嘛？想打架吗？”

玎珰的身高有168，瞪着比她矮了一个头的怀安，十分盛气凌人地挑衅着。程筱闭着眼忙着劝和：

“没事了，没事了，怀安是我的朋友，她担心我才误会了，算了吧，都少说一句。”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主角和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作鸟兽。最后还是怀安帮程筱收拾善后。后来她提醒程筱道：

“你傻啊？你眼睛里怎么会进泡沫的？分明是她搞的鬼！”

“额……为什么？我又没得罪她。”

“我见过她和芃芃一起上厕所，她们两人是朋友吧。”

“我还是不懂，我也没得罪芃芃啊！”

怀安扶额，最后不得不告诉她：

“芃芃说你是谷峤的女朋友，还为此大哭大闹过，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其中的关系吧。我已经被你们弄得一团乱，放弃研究了。”

怀安见程筱已经瞬间石化就知道她一定是首次听说这么离奇的事，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神。果然，过了好久以后，程筱才哀叹着说：

“怀安，你说谷峤和我得有多大仇，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整我啊？我不就是个挡箭牌么？可挡箭牌也是肉长的，我也会痛的啊！”

后来程筱就算是憋死也不在教学楼里上厕所了，她怕遇到玎珰。那个开口就说出“想打架啊？”的姑娘，据说家里是开道馆的，特技是空中飞踢。她武力值为负数，惹不起，只能躲。

为了主动避嫌，她都不敢在上学期间去找谷峤，可这事堵在她心里，要把她憋屈死了。周末放假那天，她冲出校门第一件事就是在那堆名车里找九叔。谷峤见她探头探脑地就跟上去问道：

“要坐顺风车回家？”

程筱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

“哎呀妈呀，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谁都像你一样走起路来就震得地动山摇吗？”

程筱首局完败，毫不恋战，小声道：

“不在这里说话，我在路上跟你说。”

谷峤带着她上了自家的车，周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学长学姐看都看见她和谷峤上了一辆车，这关系，是再也说不清了。

车门一关，程筱就质问道：

“你和芃芃怎么了？闹别扭了？为什么拖我下水参合啊？现在已经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我和你八字都没一撇呢，怎么就被传成是横刀夺爱的现女友和前女友的关系了？”

谷峤听完抱怨，十分冷静地说：

“程筱，我是一个有志向、有追求、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程筱不懂，分明是她在质问他的陷害，为什么他不正面回答，反倒进入自夸模式。见他沉默着不往下说，她不得不附和道：

“我知道啊！”

谷峤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于是继续说：

“所以，我现在无暇顾及那些低俗幼稚的男女之情。”

“然后呢？”

“我挡不住别人一厢情愿要喜欢我，但是如果我有女朋友了，就能打消她们的非分之想了，我就可以节省精力做我该做的事。”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你为什么要连累我？！”

“我没有说过‘女朋友’是你啊。这一切都是她们臆想的，你就是那个假想敌。”

程筱瞪大眼睛惊叹道：

“三人成虎啊！！”

“你今天又坐我家的车走，我想你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了。”

程筱继续嚎道：

“自掘坟墓啊！！”

“事已如此，你就多担待点吧。就算是报答我这么多年照顾你的恩情。”

程筱大惊道：

“照顾？你确定不是欺凌？”

谷峤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说：

“啊？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连九叔都听清了好吗？！但是程筱不敢再说一次。一般谷峤出现“没听清”这几个字的时候，意思就是

——听见了不想听的话。

后来直到放寒假之前程筱每周都会被谷峤接回家，谷峤早就习惯了接送她的事儿，做得特别顺手，她只是觉得可以省车钱。这可把两位妈妈高兴坏了，觉得两个闹别扭的孩子终于结束了别扭的青春期，好容易和好了，恨不能普天同庆。

寒假的时候，国际班的学生都被安排到国外的家庭里寄宿一个月。一是为练习口语，二是让他们去感受和适应新的环境和生活。这是为将来几年的留学生生涯做准备。

谷峤寄宿在纽约一户普通人家里，那家有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儿叫Ben。同样的十几岁，Ben不愧是吃牛肉长大的，比谷峤高大壮得多。

谷峤到了篮球王国，自然很开心，Ben带他去和社区周围的孩子们一起斗牛。美国的高中生，尤其是黑人，弹跳力和爆发力都相当惊人，谷峤觉得很具有挑战性。一开始他在场上很难得到分数，却并不畏惧对手，每天都固定要打一小时，后来他渐渐能赶上节奏了，也能灵巧地在对方手上拿到不错的分数。

芃芃寄宿的家庭和谷峤在一个街区，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在异国他乡呆这么久，若说思乡，那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情绪。芃芃有空就爱往Ben家里跑，谷峤学习完了回来遇到她在就会用中文稍微聊两句。

Ben听不懂中文会大声地要求两个人必须用他听得懂的语言交流。芃芃笑着告诉他：

“我在称赞你人很好呀，谷峤说你篮球打得也很好。”

Ben半点都不谦虚，高兴地说：

“哈哈哈哈，你们说的都是事实啦。”

芃芃说：

“我在做外国友人的集邮，可以和你合张影Po在我的社交页面上吗？”

Ben很大方地站起来说：

“当然可以啦！我很荣幸和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合影！”

芃芃在前置镜头里看到谷峤在她背后的沙发上坐着看书，她不着痕迹地悄悄把他捕捉进去，然后在校园网上开了个帖子叫

——纽约.纽约

那个帖子像写游记一样的写着她在纽约生活的点点滴滴，放出来的每一张照片里，无一例外都有谷峤的身影。看书写功课的样子，在家里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和Ben下棋的样子，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最后机场他和Ben告别的拥抱。

只要把芃芃的帖子看完，程筱连谷峤什么时候回国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