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男人插着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来开门的声响,趴在门上听了听,却又听见里面有电视的声音,猜着肯定只有傻子在家里,于是转身爬回四楼,进了402的房间,房间里还躺着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那每天戴着黑色毛线帽的,穿着棉毛裤和棉毛衫躺在床上,挠了挠肚子,戴黑色毛线帽的男人一边挠肚子,一边看向走进来的男人:“人在吗?”

“不在,应该出去了。但家里有声响,估计只有那傻子在。”男人脱了鞋,走进来。

这三个男人租住的房间里又乱又臭,也不见得他们出去干活,每天在房间里窝着,实在无聊了,就在晚上的时候去打台球或扎进黑网吧混到凌晨。三人中,戴黑色毛线帽的男人似乎是最大的,其他俩人都听他的,他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尾的裤子,掏了掏,掏出了一叠发票,皱巴巴的,身份证也夹在里头,第二代身份证,名字一栏写着“宋建明”,旁边是他的证件照,照片上他的比现在胖些。若再仔细看他的身份证,就会发现一些细微的异样,身份证背面“居民身”三个字像是从电脑字体里打印出来的宋体。至于宋建明是不是他的真名,没人知道,反正跟着他的俩男人都叫他宋佬。

刚进门的男人看着要小许多,走起来路来外八,一只肩膀高一只肩膀低,还爱抖腿,宋建明叫他老三,躺在床上的男人个子只有一米六多点儿,方成。

宋建明把几张发票和身份证扔在床上,又去掏上衣口袋,倒是掏出了一些零钱,凑在一起还不够二十块。

“妈的,买个午饭都不够。”宋建明把钱一扔,硬币就散落在被褥上,他倒在床上想了想,从床上翻坐起来,看着老三,“姓赵的门反锁了?”

“不知道。”老三摊摊手,“我没看。”

宋建明一想,走到阳台上冲下面望,他们住在四楼,赵年成租住的地方就在二楼,左边,只要爬下两个阳台,跳到左边就行了。

农民房为了租给更多的人,赚更多的房租费,所以每个房间都建的密集,每户人家的阳台上只隔了一堵薄薄的水泥墙,站在阳台边缘上,从外面跨一脚,就能跨到隔壁去,所以每户人家为了防盗都会把阳台上的门关上。房子侧面有水管,水管每隔一截就会有一个突出来的环,从一楼伸到顶楼。

宋建明对屋里的方成说:“姓赵的留那傻子在房子里肯定是会反锁门的,你就从爬下去进他的屋子。进屋找找看,找着钱就出来。”

方成从床上起来,快速地穿好衣服和裤子,没穿袜子,套了拖鞋,爬到阳台上冲下面看。

“顺着水管爬到二楼方便。”宋建明说。

方成一笑:“没难度啊。”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实在是轻松的。

老三也出来了,站在门口,等着巷子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方成行动了。赤着脚爬上阳台,两只手攀住左边的水泥墙上,老三拽住方成的上衣,方成脚一跨,跨到旁边的阳台上,脚趾头蜷缩紧了,像一只撅着屁股的壁虎趴在两个阳台之间。

“稳住了?”老三问。

“你放手,我过去了。”方成说。

老三一放手,方成的另一只脚就跟了过去,一松手,他就立在隔壁的阳台上,身子往前一跃,轻手轻脚跳进阳台。跳进阳台后快速地跑到左边,水管就挨在阳台的外面,方成又爬上阳台,两只手像藤似得缠住水管,一只脚往下探,大拇指抵在了水管突起的环上,有了支撑力,身子缠在水管上便是十足的稳。他身子瘦小,体重也轻,但臂力却是实在的,两只手交叠地往下放,赤着的两只脚心夹住水管,稳稳地降到了二楼,轻松地爬上阳台,跳了进去。

“到了吗?”老三在四楼喊。

方成站在赵年成的阳台里搓了搓小腿:“到了!”

“门开吗?”上头的老三喊。

“妈的,锁着了!”方成推了推阳台上的门。

但从窗户里看进去,却是看到了疯子坐在床上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着电视,乐得哈哈大笑。疯子也看到了他,却也是识得他的,见着他跟赵年成打过台球,于是从床上蹦起来,蹦到窗户旁,咿咿呀呀对着方成叫唤,以为方成在跟他玩呢。

“叫屁啊傻子。”方成拍了拍门,“把门打开。”

疯子也真是想把阳台上的门打开的,可他痉挛的手连使筷子也不会,更别说是开锁的。方成在门外骂,疯子就在里面拍着门跟他玩,方成恼了,啐了一口,发了狠,一脚踹在门上。

“呯”的一声!

门一震动,吓着了疯子,他一吓,就缩在一边不敢动了。

方成又一脚踹在门上,又是剧烈的一声响,这回疯子有反应了,在门旁边来回蹦跶,身子也开始抽搭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横在胸前。

“妈的!还不开!”方成往后一推,跑了两步,抬起脚,猛地又踹上去,连踹两下,“呯”的一声,门终于开了,开的那一瞬间,门正好打在疯子的脸上,额头被一撞,疯子疼得立马蹲在地上又哭又叫。

方成搓了搓脚,也没管蹲在地上的疯子,进了屋,看了看,拿起桌上的面包啃了几口,叼在嘴里,开始翻起了抽屉。

疯子捂着额头,坐在地上,开始发出嗷嗷的声音,方成翻完了抽屉倒是看到柜子里放着的月饼盒,起先以为里面装着的是月饼,想着还能拿几个裹腹,但一拿起来,里面竟放着一些钱,不多,但也是能吃上好几顿的了,方成拿着钱全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刚把钱塞进去,疯子嗷的一声叫,扑上来,环住了他的腰!

“傻子放手啊!”方成掰着他的两只手,没掰开,别看疯子的两只手是畸形的,平时连拿东西都不会,但他真耍起疯来力气当真大的不得了。方成挣脱不开,发了狠,拿起铁坐的月饼盒,想也没想,高举着一下子砸在疯子的脑袋上!

月饼盒重重的一响,疯子疼得高喊一声,却也是不放手,扭曲的手指使劲地去掏方成的口袋,方成捂着口袋,拿着月饼盒对着疯子一通乱砸。

“我他妈还打不过你一个傻子?”方成当真是急红了眼,不仅打,飞起脚也开始用力踹。

渐渐地,疯子有些吃不消,被方成一下子踹在地上,额头已经发红发肿了,右眼眼皮山被铁皮划出了一条长痕,就算躺在地上,他也死死地抱住方成的脚,方成抬着脚,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疯子连叫也叫不出声了,侧着身子躺在地上。

方成捂着裤子兜要走,没走几步,疯子又爬了过来,趴在地上,仰着脖子,一口咬在他的腿肚子上。

疯子也是发了狠,攀着他的脚,又要去掏方成的裤子口袋。

“有完没完!”方成疼得骂,抬起脚,从高落下,直接踹在了疯子的脸上!

结结实实的力气!

疯子的鼻梁骨“咔”的一声,鼻血直接流了出来,一下子糊了整个脖子。

疯子张大嘴,嗷嗷叫唤,叫声里听得出疼,听得出急。

方成赶紧跑到阳台上,顺着水管滑下去。疯子从地上爬起来,急得原地跳,跑到阳台上,冲下面看,已经看不到方成了,他仰着头在阳台上又叫又哭,来回地跑。

这动静惊着了路过的人,纷纷站在下面看。

围观的人中有些是认识疯子的,厌烦地皱眉:“疯子又在发疯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人群还未散去,忽听有人喊:“他爬上去了!”

顺着人群的目光往上看,只见疯子满脸的血,已经站在了阳台上,脑袋转来转去,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可方成确实是看不见了。

“叫……叫他哥去啊!”认识疯子的人喊,却光顾着喊了。

也有人在笑:“二楼嘛,他不会真跳的,跳了这点高度也摔不死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疯子叫了一声,叫声中夹杂着哭声,一跃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