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影嗯了一声,没别的表示,瞧得穆丹歆心头似揣了只小猫似的不舒坦。

他走得不快,穆丹歆缓下步子尾随其后,偏偏不肯越到他前面去。

“殿下,徐公子来了。”李管家等在门前,见缝插针地上前禀了。

徐文璋是云王的幕僚,也是云王最看重的谋士,她此时造访,想来还是要谈宫景同下嫁于她之事。这宫景同也真是狠,趁着云王昏迷不醒就把自个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云王重伤初愈,她若是知晓了此事,来个急怒攻心那还得了,云王府的幕僚将消息瞒了几天。能瞒上几天算她们神通广大,眼下云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呢。云王啊云王,她眼高于顶的小姨子,到底是栽了。

此事论起来错不在她,可她到底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难保云王气急之下不会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她还得费一番心思好生安抚才是。

“本宫这就过去。”穆丹歆转身要走,回头又将林影望了望。

“殿下快去吧。”林影温和道,他正好要和哥哥说几句话,她在,反倒不方便了。

最西边的一处原先闲置了的小楼,和主院离得远,甚少有人经过。这几日,有人注意到小楼附近多了好些看守的护卫。

林影从林府回来,连口气也未歇,被墨台墨砚扶着,疯魔了似的一路直奔此处。

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穿过月洞,走到听月轩门口时,他捂着胸口,已有些喘不上气。

“你们一并儿在这里等着,里面不用你们。”

墨台瞧他身子有些打晃,扶住了他的胳膊,劝道,“公子,还是让我陪你进去吧。”

“方才走得急了才有些不舒服,你安心,这几步路,我还是能走的。”

林影将墨台、墨砚赶了,孤身入内。

听月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听月轩的房屋结构与客栈相似,这一溜儿一模一样的房间挨着,他倒不知哥哥住在哪一间。

第三间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还没有等他走过去,那两人对视一眼,已经向他走了过来,拱手道,“驸马,请随属下来。”想来是穆丹歆早有吩咐。

林影皱了皱眉,他被领着走到第五间房门口,“那位公子就在房内,驸马请。”

“有劳。”林影笑了笑,恍然明白过来,她这番部署透着玲珑心思,一般人瞧了,只以为重要的人定是在这两个侍卫看守着的房间内,譬如他,要硬闯也会先闯第三个房间。等闯进来的人明白上当,外面的侍卫也该冲进来了。

林影开了门进去,烛影被门扉处刮来的一阵风吹得晃了晃。

烛台上点着两根红烛,烛泪滴下来,从烛台边上溢了出来,滴在地面上,红烛已经燃到了末梢,显是这红烛已经点了许久了。

门窗紧闭,窗上的帘子全部放下来,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空气里散发着幽幽的檀香。那暗沉晦涩的色泽,叫人胸口闷得难受。

林栖着一身白色中衣,靠在床榻上,形容淡雅而清冷。他手上握一本楚辞,却不见他看上一眼。

林影被那香味呛得咳了两声,步伐不太稳当地走过去将帘子拉开,打开窗户。明媚鲜活的光线从窗棂外透了进来,一屋子的死气像是在阳光下蒸发了,他这才喘过气来,觉得好受了些。

林栖被突然射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抬臂挡在眼前,低道,“万一叫人看见了不好,还是放下来吧。”

这是他们兄弟俩重逢后,林栖第一次主动对他开口。穆丹歆才是林栖的灵丹妙药吗?她一出现,他就好了。那些破碎黑暗的伤心往事,他若不提,林影也乐得让那些事就这么沉下去。

“烛光太暗,这样看书伤眼睛。”林影缓步踱到他榻前,见他拿着书的手指瘦骨嶙峋的,心底难受,嘴角却是扯出了笑容,“其实是我闻不得那气味,哥,你知道我打小这样,闻了便想吐。”

“这一年多,你也过得不大好。”林栖淡淡地看他一眼,颇为感慨地说,“若当时,我没有叫你代我嫁过来就好了。”

林影在榻上坐了,他掖了掖袍子,说道,“我却是不悔。哥哥,是你后悔了吗?”

林栖长长地吁了一声,悲恸道,“是啊,我悔得很,若不是我自私任性,若是我那日安分地嫁给殿下,表妹眼下必定还活得好好的,都是我害了她。我虽从小便爱欺负她,我对谁都好,就爱欺负她一个,我却从没想过,是我害她丢了性命。”

失去至爱的痛楚,剜心剔骨也难及其一二。

“哥——”林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最后,他都没能将想要问的话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