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的袁万珠内心有些七上八下的,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会儿即将要见到的姐姐,不过内心也在组织言语,想着一会儿见了姐姐,该如去何劝导她。
到了聚仙楼,下了马车,她看着富丽堂皇,巍峨壮丽的高楼,上面挂着一个朱底金子招牌,上写‘聚仙楼’三字,看着这陌生的酒楼,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退意。
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酒楼,陌生和未知环境的恐惧感围绕着她,让她好不容易打起的勇气的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可是看了看身边的一脸焦灼不安的小荷,内心顿时生出几分羞愧。
她一个外人尚且能这般担忧她的姐姐,而她这个亲妹妹来到了楼下,却打起了退堂鼓,实在也太不应该。
袁万珠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独自一人出来自然是要带着面纱的,幸好出来带着面纱,这样也能藏住她一些恐惧。
一进门,那聚仙楼的侍者就迎了过来“姑娘,瞧着您是第一次来,您是预约好了房间,还是有人约了您!”
这个姑娘看其衣着素净朴素,看起来倒不是常见的那几位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姐们,倒像是一般富贵之家的小姐。
但身边跟着的丫鬟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平常人家的姑娘,况且,这大冷天出来到他们聚仙楼的姑娘无非就一件事,就是为了这京城的盛雪而来。
袁万珠低垂着双眼,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侍者,紧紧的握着身边的丫鬟小紫的手,来缓解她的紧张。(小紫是袁万珠的贴身丫鬟)
那袁万娥身边的丫鬟小荷也是知道袁万珠的性子,眼看着她被吓着,而眼前这个侍者还这样阻拦她,她也想赶紧带着小姐赶紧过去找大小姐,便没好气道“约我家小姐的人,在二楼北三雅间。”
“是小的唐突了,姑娘,请!”看着那丫鬟凶巴巴的样子,他知道定是刚才那句话,刺-激到眼前的这个娇瘦的姑娘了。
袁万珠上了楼,看着这雅致的房间,比她在将军府里的房间还要讲究,内心惊叹着推开了门,却看到让她心惊胆颤的一幕。
袁万娥此时没了以往示人的完美形象,此时的她看起来极其的辛酸,发髻不再优雅,妆容不再亮丽,桌子上摆满了被她喝完的酒壶。
“姐?”袁万珠怯怯的叫了她一声,她还是她一向光鲜亮丽的姐姐吗?怎么这会儿披头散发,拼命灌酒的像是一个疯婆子。
“万珠小姐,您可来了,快劝劝大小姐吧,大小姐自己已经喝了五瓶酒,只怕再喝下去是要出事啊!”一直在劝阻袁万娥的丫鬟小槐,看到了袁万珠来了,好似看到了救星,连忙拉着她进来。
袁万珠没拒绝那个小槐丫鬟的靠近,毕竟是熟悉多年的人,她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个沉迷在烈酒的女人,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真的是她的姐姐吗?
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难过,姐姐到底遭受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举止失常,这么痛苦,以至于借酒浇愁。
袁万珠看着姐姐那早已经醉的通红的脸,忍不住走过去,夺走了她的酒杯,柔声道“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万娥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重影,心中一阵委屈,不明白她怎么得罪了眼前的人,竟然夺走她解决痛苦的良药。
“你是谁,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见不得我舒坦是不是?”这句话就好像阀门一样,打开了她心里一直不满想要抱怨的心,想着这么久以来她受的委屈和痛苦,在喝了那么多烈酒之后,终于绷不住了。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袁万珠拉着姐姐那要再去拿酒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心如刀割道。
“姐?你是?”袁万娥听到熟悉的呼喊,好似是珠儿的声音,可是意识不清的她根本就想不明白,珠儿不是在将军府,她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出来到这个人来人往的酒楼。
随即自嘲的笑了笑,“珠儿,珠儿,姐姐是不是喝醉了,竟然听到珠儿的声音了!哈哈哈哈,”
珠儿怎么可能在这里,不过是她太过希望有人能听她诉说,让她依赖,所看到的幻象罢了!“酒,给我酒,我要喝酒!!”说着又拿到了桌子上的酒,开始往自己嘴里灌.
袁万珠看着这般痛苦的姐姐,忍不住哽咽出声,再次夺走她手中的酒壶,带着哭腔道,“姐姐,是我,我是珠儿,姐姐,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告诉珠儿好不好,别再喝酒了,真的会喝毁身子的!”
“我要喝,为什么不让我喝,我忍了那么久,就让我这样放肆一次也不行吗!”袁万娥许是看到了家人的缘故,觉着自己越来越委屈,想想自己受的苦痛,
忍不住道“我在婆家要忍,到了娘家,怕娘家人伤心,也要忍着,在外人面前,不能放肆自己的压抑,也要忍着,珠儿啊,姐姐忍够了,真的忍不住了啊,忍不住啊!”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低低哭泣,越哭声音越大。
袁万珠看着姐姐这个样子,伸出自己手臂拥住了姐姐那脆弱的身子,同她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当袁万珠的手臂抱着姐姐的时候,才发现姐姐比着前几年竟然瘦了这么多,在她看不见的衣服下,姐姐原本窈窕匀称的身材,变得这般的骨瘦如柴,早已经不见往日的丰腴。
袁万珠不知道姐姐这几年在夫家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怎么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变得如此之大,以前的姐姐性格是多么活泼开朗啊,现在怎么就变得如此压抑,想到这儿,袁万珠不由得更加心疼这几年独自承受心中苦楚的姐姐,拥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放声大哭了一会儿,袁万娥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清醒了几分,看着自己怀中的袁万珠,眼中好像开始放空,幽幽道“珠儿,你知道吗?姐姐嫁人的这几年过得并不幸福。”
她已经忍到了极点,已经不想再忍了,醉意驱使她缓缓道出了隐藏在她心中的秘密,或者来说,这个秘密对于外人早就人尽皆知了,只是她那单纯的妹妹还有关怀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还不知道罢了。
袁万珠红着双眼,看着姐姐,默默地点点头。
“你知道,咱们家是白丁出身,祖上没有一个读书人,只是靠着父亲的军功才有了现在优渥的生活、高人一等的身份。”既然她开始说了,那就从头开始说起吧,不然依着妹妹的年纪,只怕是了解不了那么内情,毕竟她嫁人的时候,她还小。
袁万珠看着姐姐陷入了深思,用心的倾听着,时不时还伸出小手为姐姐擦拭眼角的泪水。
“就是因为是白丁出身,咱们的身份并不被京城的殷贵人家所认可,你是知道母亲的性子的,若是进不去这京城的贵妇圈,便不再用心思进了!”想着这几年,娘亲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找着各种机会进入,她原本格格不入也不想进入的圈子。
问她老人家,她老人家给的回答是,珠儿渐渐大了,需要找个好婆家,那个时候事事不顺的她对母亲有了几分埋怨,现在轮到珠儿嫁人,母亲便这般用心思,怎么,在她嫁人之前,也没见母亲为了她的婚事这般委屈自己。
现在想来,母亲对她和珠儿的疼爱是同等的,从来不偏不倚,看来心中顿时了然,她的事情看来娘亲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为了珠儿,去委屈自己做那种巴结谄媚的人。
她竟然还以为自己的骗术有多高明,竟然把一向精明的母亲也瞒过去了,袁万娥嘴角泛起苦笑,心思便更加明朗,
继续道“所以,就到了我及笄后,要说亲的年纪,母亲还是没有想过去进入那些与她身份相符,性格却不相符的圈子,不过那个时候来咱们家提亲的人,参差不齐,却唯独没有和咱们同等身份的公子过来提亲,在京城的这几年,母亲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读书人的好处,习武的弊端,所以还给哥哥改了名字,改成鸿儒,就是希望哥哥弃武习文,可是哥哥偏偏还是喜欢武,还参了军,做了父亲的下属!”
这个事情,袁万珠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小,因为这个事情,母亲好像没少和哥哥还有父亲他们生气,就是因为哥哥不停母亲的话,弃武习文,不过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拗过哥哥,答应了让他从军。
不过,听到这里,袁万珠有些不解,可是哥哥的事情和姐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吗?
许是看出了袁万珠的疑问,袁万娥往下继续说道“因为哥哥这般喜武,‘不知上进’,母亲便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找到一个读书人做夫君,便有了你姐夫来提亲的情形。其实,以咱们从三品大员的身份,明明可以嫁给和咱们身份匹配的人家,可是就是因为咱们家的男人都是习武的粗人,母亲便十分钟意身份低下却是读书人的他。”
袁万珠恍然,看着姐姐一脸恍惚,心中开始生出几分害怕,莫不是姐姐在向她抱怨,母亲给她选错了夫君,对母亲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