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还没完全好,此刻又完全光着身子在冷水底下,卓柠蕴一动不动地望着懒洋洋地靠在镜子旁的人,全身已经开始,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的声音穿过水帘,传了过来。
“这是惩罚你前两天的不听话。”
接着他慢慢地一步步走过来,将水调温。
突然感受到温度的卓柠蕴像是轻蔑地笑了笑。
“席少真是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他说:“我曾有一次,在一场画展上见过一幅画,画上一个小女孩,天真可爱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衣裳,可她手里,左手是一把水果刀,右手是一颗鲜红的心脏,心脏上千疮百孔,白裙子的裙边也被染色。”
他停住,又再次低头吻她,边说。
“画者所画,无非是画现实看到的或是画者的心态。我当时在想,画这幅画的画家,是前者还是后者。”
“如今一想,是后者。那幅画表现的是画家她隐藏的另一面。”
卓柠蕴听后,问正在他胸前游荡的人:“你想说什么?”
席瑄一笑,接着说:“那幅人物画,画得并不是很好,手法生涩,凭什么会出现在画展上?”
卓柠蕴想,是啊,凭什么?
“可后来。”他停一停,抬头直视她的眼睛,说:“后来我发现,那次是谁的画展。”
“那幅画是你画的吧,卓柠蕴,嗯?”
不错,那是她心情低落时随意的画,落在了老师家,结果在老师死后的画展出现。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越来越像那样的人,我想问,你是不是想像那个女孩似的,亲手擦出我的心脏?”
说罢,他将卓柠蕴的手举起,放在他心脏的地方。
“嗯?”
卓柠蕴顿时感觉到累,一股由身体至心里的疲惫。
“我没有。”卓柠蕴有气无力地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管她是不是在说谎,毕竟,她也曾亲手拿刀,做过那样的事。
席瑄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是什么状态?
他也有些累了,转身在她身边躺下。
“不想住这里,可以离开,不过你要乖一点。”他说。
“明天我要去英国,一个礼拜之后回来。”
英国,卓柠蕴脑中闪着一些片段。那个地方有他的学校,有他的事业。
还有他的未婚妻。
他要接她回来了吧。
夜晚的咖啡厅灯色昏暗,一方小桌。咖啡上的小猫睁着大眼睛,让人不舍得下口,轻雅的背景音乐,隔绝窗外的浮尘,她喜欢这里。
两个女人,一个长衣长裙长发,看着清新淡雅,与世无碍,另一个。
她说:“抱歉,这几天太忙了。”
她回答:“忙到我妈妈那嚼舌根?你是该抱歉!”
卓柠蕴拿着请假单,熟门熟路地到人事部门。
前几天的结婚,才请的假,不知手中的长假能否批准。
若是不能?卓柠蕴心中已有答案,母亲身体已然不支,若是那样,干脆辞职了事。
接下来的人生,她有些自暴自弃,想破罐破摔的想法。
在这世上已经快要没有亲人了。
她从来没有像这两年那样疲惫,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去年全然崩溃,破败不堪。
爸爸突发的病情,公司终于也只剩空壳而破产,去年还有母亲相伴,而现在,所有的担子全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不是不累,只是不能累。
还有席瑄,她如果多努力一些,其实是可以不再纠缠,让他放过,可是她,没有很努力。
意想不到的,人事部门批准了她的长假,还客气地送她出门。
她突然恍悟,这又是托了某人的福。
“以后有机会能多和席总合作。”
部门经理和她握手,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真是有够谄媚,有够,恶心,卓柠蕴心想。
笑盈盈地与他再见,打的去医院。
顺带买了些水果上去。
一开门,便传来妈妈的笑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表姐。”
果然是苏果,一边拨着橘子,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对卓柠蕴打招呼。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卓柠蕴听似无意地问。
“哦,居然升职了,我被冤枉透露公司信息,结果他们很抱歉,就给我升职加薪。”
透露公司信息,卓柠蕴冷笑,又是这一套,还真乐此不彼。
接着苏果又问:“我才上班不太懂,公司都这么有人情味的吗?误会你了还能升职加薪,我真希望多被误会几次。”
卓柠蕴看着入世未深天真的表妹,笑了笑,说:“好想法,这样下去,几年就可以当总裁了。”
席瑄一惯的作风,给个巴掌,然后温柔地再给涂药。
苏果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其实再怎么说,她也是不敢有任何差池,警察找她的那一刻,她死的心都有了。
“表姐,大姨的主治医生你见过吧?”苏果继续问。
接着卓妈妈突然笑了起来,用食指戳戳苏果的头。
卓柠蕴了然。
苏果还是一副见帅哥就欲罢不能的花痴样。
一起吃完饭,又在病房聊会天,已经不早。
卓柠蕴送苏果下楼,在医院门口却遇见了那位主治医生。
“孟医生。”苏果自来熟地打招呼。
“好巧。”
结果出乎卓柠蕴预料地,苏果连忙找个借口离开,留下她与一脸疑惑的孟子良,还有大好的月色。
原来是当月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