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漠闻声,还未抬头,嘴角已经弯出一丝笑意,道:“你来啦。”抬头看胭脂,见她撑着一把张扬的红色油纸伞,一身鲜艳的红裙,正大大方方的坐在他第一王爷府的房顶上,红色的裙裾随风飘扬,唇角浅笑盈盈。
小七看着坐在他们王府房顶上的女人,想着要不要让侍卫来抓人,不过估计王爷第一个不答应,还是算了,而且侍卫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正想着,楚云漠已经一个纵身跃上了房顶,和那大胆闯王府的女子“同流合污”去了,小七无语,也不再打扰两人,微微躬身,出了后院。
楚云漠在胭脂身边坐下,借着胭脂的伞遮着太阳,开玩笑道:“你怎么每次都拿着伞?难道你是个鬼?在太阳下会现出原形吗?”
胭脂微微一笑,道:“说对啦!我是只鬼,你怕不怕我?”
楚云漠哪里会当真,笑道:“我好怕!万一你那天被道士捉到了,我岂不是找不到你了?”
胭脂不答,从身后拎出个小酒坛,是刚才路过顾家酒坊是顺手牵羊顺出来的,笑道:“借花献佛。”
楚云漠接过大笑,道:“只是有借无还啊!”
揭开泥封,楚云漠闻着酒香登时眉飞色舞,将酒递到胭脂面前,道:“不用杯子了,直接用坛子喝吧!”
胭脂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喝酒。”
楚云漠拿回酒坛,自己灌了一大口,赞道:“好酒!”
又问胭脂道:“你住在哪里?要马做什么?其实这几匹马不好,你要是不急用的话,赶明儿我让人去大宛国寻一匹好的,要是急用,可以先用我的黑风。”
楚云漠这么为她着想,胭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用太好,给我儿子用的。”
楚云漠一惊,手中的酒坛脱手,他一边去捞酒坛,一边去看胭脂的表情是否是开玩笑,可却忘了自己是在房顶上,这一下登时踩空,整个人倒栽下去。
本来按他的功夫绝不致如此狼狈,可他心慌意乱之下竟然忘记运功,直直的就要摔倒地上。
胭脂也是一惊,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般大,说时迟那时快,胭脂一俯身,半空中伸出手去接楚云漠,指尖探过阳光,闪出七彩光芒,搂住楚云漠落下地来,脚尖已经稳稳的托着酒坛,那酒竟然一滴未撒出来。
放开楚云漠,胭脂脚尖轻挑,酒坛飞起,稳稳的落在手中,胭脂递给楚云漠。
楚云漠还在愣神,下意识的接过酒坛,灌了一口。
胭脂默默无言,其实这次来王府,她也有打算跟楚云漠坦白的,昨天在周宅外楚云漠看她的眼神,让她暗自心惊,楚云漠对她好,她也不想欺骗他,只是没料到他的反应竟然这样大。
楚云漠半晌默默的喝着酒,胭脂也不发一言,直到酒喝完了,楚云漠才问了一句,“你成亲了?”
胭脂眨眨长长的睫毛,道:“没有。”楚云漠一怔,道:“那儿子是?”
胭脂笑:“我是他娘亲,不过却不是我生的,我答应了他娘亲照顾他。”
楚云漠脸色登时转晴,拉着胭脂的手道:“我们去挑马。”又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胭脂笑道:“我是鬼啊,手当然凉。”说完自己的手。
楚云漠只当她在开玩笑,走到马厩旁边,问:“他几岁了?”
“十二岁。”
楚云漠想敲自己一下,怎么早没想到?胭脂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就算十四岁成亲,十五岁有了孩子,现在也不过一两岁,哪里可以骑马?自己当真是蠢透了。
楚云漠又问胭脂,道:“他有多高?”
胭脂想了一下,忽然感觉睿儿倒也不低,只是自己太入戏,真的拿他当儿子养了,睿儿现在应该是到自己耳畔这么高了,于是比划了一下,道:“大概这么高。”
楚云漠道:“也不算低了。”指着马厩中的一匹枣红马道:“这匹马比较温顺,适合小孩子骑。”
“哦。”胭脂点点头,走过去看,那匹马看到胭脂,眼中微微露出怯意,和胭脂对视两秒后,竟然低下了头,胭脂抚上它的鬃毛,道:“好乖。”
楚云漠在一旁看的稀奇,要知道凡是好马都有一股烈性,这十几匹马虽然说已经驯服,但也还是有股野性,他说这匹枣红马温顺,也是相对于其它的马而言,却没想到胭脂竟然一个眼神就让它低了头。
胭脂回头道:“就这一匹啦。”
楚云漠看着胭脂,道:“你真让我惊奇。”
微微一笑,胭脂道:“多谢你啦。”
从王府出来,楚云漠一直将胭脂送到大门外,看的下人们啧啧称奇,这大毓王朝除了皇帝,哪里还有人享受过这等殊荣?竟然是王爷亲自来送。
胭脂骑上马,道:“我走啦,不用送了。”
楚云漠不动,只问道:“会骑吗?”
“还不至于摔下去。”胭脂笑。
楚云漠看着胭脂,实在不愿意她就这样走了,可是刚才留她,她又不愿意,于是道:“要不要我教你骑马?”
胭脂看楚云漠眼中的感情实在炽热,不由得暗自惭愧,是自己先招惹他的,可自己却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轻轻摇了摇头,胭脂问道:“楚云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楚云漠意外的看了胭脂一眼,道:“有啊。”
“什么?”
楚云漠道:“你的名字。”
胭脂笑,道:“我叫胭脂。”
离开王府,胭脂将马牵到了周宅,随后回了宫。待到和小乞儿约定的日子,胭脂又出了宫,小乞儿早已在周宅等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孩子,也是个乞儿。
胭脂了解到小乞儿名叫云翔,和那日找他麻烦的小少爷同父异母,只是云翔母亲是个下人,已经去世,云翔在云家地位很低,前些天又得罪了那小少爷的母亲,小少爷母亲逼他磕头认罪,但云翔认定自己无错,不肯低头,又听那女人说自己母亲不好,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做乞丐了。
胭脂听的好笑却又佩服,小小年纪倒是挺硬气。
云翔带来的那个小乞丐叫小草,为人很是机灵。将二人安顿好后,胭脂又花了几天时间寻人授课,还请了一位武师教习武艺。而后便全权交给了云翔打理,让他有空时自行招人。
说是安顿好一切,但其实是将事情都丢给了云翔,不过胭脂也属无奈,她悠闲了这几天已经有想寻事了。
当然,倒不是有人知道她偷偷出宫,而是她从冷宫出来已经有了几天,身份也不再是戴罪之身,而是皇帝的妃子,按规矩,她是该每天去给皇后请安的,但出来几天也不见人影,皇后先前还在人前大度道:想毕淑妃刚出冷宫,身子不佳是以失了礼数。但现在已经过了几天,再不来请安就是明显无视她这个皇后了,这一来皇后的脸面挂不住,发难了。
那时胭脂正在看睿儿射箭,睿儿原先已经学过,只是后来进了冷宫,长久不练,有些生疏。
胭脂也上来凑热闹,一拉弓,那张上好的弓箭嘭的一下断了,两人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取了新弓,胭脂搭弓射箭,正中红心,然后睿儿来练,胭脂正准备把心中那一丢丢的经验说出来,皇后的口谕到了。
话倒是很客气,说胭脂几日不去请安,是否身体有恙,若身子不妥,明日可去皇后宫中,着太医好好诊治一番,平日听起姐妹说起淑妃,也很想见上一面云云。
这话到了胭脂耳中,自动翻译成:胆儿肥啊,竟不把我放在眼里,明日赶紧过来,看我给你好看。
胭脂微微一笑,轻巧应下。
睿儿本来有些担心,胭脂道:“我是只鬼,还怕人吗?”
当天晚上,胭脂入山捕食,饱餐过后,却忽然感觉一丝异样,抽抽鼻尖,胭脂这才发觉,这山上似乎又多了几只狼人的气味。
她和阿藏虽说是天敌却好歹相识一场,还打过一架,胭脂也并不讨厌他,她也不了解狼人之间是否存在抢地盘的事情,当下在山上转了一圈,然后发现,阿藏竟然不在这座山上了,而那几只留下气味的狼人也不在山上,胭脂皱眉,他们是去哪儿了?
就在胭脂准备返回的时候,身后的一声轻微的响动阻止了她的脚步。也就在停止脚步的瞬间,胭脂忽的翻身后仰足尖向上,狠狠一脚踢向偷袭者的身体。
“嘭”的一声,偷袭者被踢得翻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但随即爬起四肢伏地,一双饥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胭脂,而那双眼眸的颜色,血红的让人触目惊心。
他眼中血红的颜色和四肢伏地的捕捉技巧让胭脂知道,这是一只新生的吸血鬼,他甚至还不懂得如何分辨同类和人类。
胭脂暗自戒备的同时也在惊讶,这个世界既然有狼人,那么有吸血鬼也不足为奇,但是,阿藏住在这个山上,既然阿藏在见过她之前没有见过任何吸血鬼,那就说明这京城中并没有吸血鬼,那这是新生吸血鬼是谁制造的?他是何时来的?阿藏和几只狼人的失踪和他是不是有关系?
新生的吸血鬼看出来胭脂不好对付,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野兽一般,胭脂知道这是威吓和警告猎物的声音,是下意识的,也说明他现在已经丧失了理性,只剩野兽一般的思维,只想如何撕碎猎物,汲取那表皮之下的美味血液。
胭脂紧紧的盯着那只新生吸血鬼,新生吸血鬼的优势是力气很大,但是他们对自己灵敏的身躯却并不能运用如意,不精通战斗技巧,而且,他也比胭脂少了一项特殊能力,致幻。
胭脂的瞳孔逐渐转成紫色,那只新生吸血鬼看着胭脂的眼眸,忽然的就没了战意,慢慢的放松了身体肌肉,也就在此时,胭脂动了,只一瞬间,胭脂就到了他身边,右手抓住他的头颅,膝弯狠狠顶住他的背部,相反的力施加在新生吸血鬼的身上,咯吱咯吱的皮肤撕裂声响起,仿若摔碎了一个瓷器,那只吸血鬼的头颅被生生撕下。
这是一场没有血腥的残酷战斗,胭脂丢下头颅,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晃而过,那具早就冰冷的躯体顿时被火焰吞噬,只余灰烬。
胭脂冷冷的望着最后的一点余火,并非她残忍,而是不得如此,有吸血鬼制造了他,但却没有教导他,也没将他纳入家族,那么他的作用就是在人类中制造恐慌和更多的新生吸血鬼。
当然也有一个选项,就是胭脂可以教导这只吸血鬼让他成为素食者,但是,他并不是胭脂制造出来的,他不是她的责任,而且,胭脂也知道成为素食者是多么不易,她在前世知道的一百多位吸血鬼中,加上她自己,只有两位素食者,由此可见,吸血鬼控制自己对人类鲜血的渴望是多么的艰难。
当最后一点青烟散尽,胭脂离开了山林,她帮助睿儿争夺皇位的计划,全被这一场战斗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