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谓相依

相互贴近,虽然还是很冷但却安心了很多。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呼吸,甚至于身体的颤抖,那是只有活着才能感觉的到的。

唐静的身上很冷,真的很冷,像冰块一样毫无温度,隔着单薄的衣衫云倦都能感觉的到。她抱他抱地有些紧,两手紧攥着他的衣衫,不像是单单因为冷,倒像是害怕被抛开被丢弃,身子也是蜷缩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乱糟糟的什么都有。有小时候见过的某位姑娘,有骆心璇,有弄地自己满手脏兮兮的那只蝴蝶,有那朵漂亮的花,还有母亲身上的味道。

鼻子嗅了嗅,有些熟悉。再嗅了嗅,淡淡地很好闻。再次嗅了嗅,鼻尖触碰到一丝滑腻,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头已经埋在了唐静的脖子处,那阵好闻的香气便是她身上发出来的。怔了一怔,他本能地将她推开了些,这样粗俗的女人他怎么会有想法?然而越是这样,那种情绪却愈发地滋长,脑子里似乎想的更多,初次相遇,相亲,那次在明月楼的调戏,白日里的捕鱼,还有那片刻的柔情。忽然一下子定格了,脑袋里就只有唐静挤干头发的画面,那样恬淡的笑容,那样温柔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赶在犯错之前,然后动手推人。推了一下之后他便是顿了顿,取暖是自己提出的,就这样把她给推开会不会很没风度,很没面子?

僵持了片刻,想想还是算了。看在下午的烤鱼面子上就让她多靠一会儿……

第二天天亮,云倦是被鸟叫声吵醒的。醒来时他靠在洞壁上,洞内空荡荡地,昨晚上烧出的灰烬还在,唐静却不在身边。

想必她已经离开了吧!云倦笑了笑站了起来,意外地发现腿上的伤口被人包扎过了。再仔细看了看包扎用的布片,自己的袍子下摆,他有些哭笑不得。从没见过做好人做得这么牙痒痒的,唐静撕烂了他好好的袍子来包扎伤口。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一瘸一拐地这便笑着出了山洞。

一夜狂风过后,山谷里竟也没多大变化。阳光依旧明媚,草儿依旧青青,只不过多了一地残花。

“我找到一条路也许可以出去。”唐静双臂环抱靠在崖壁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蝴蝶飞舞。原来她并未离去,而是在这里等着他。

云倦怔了怔很意外,“是吗?那你怎么不走?”

“一个人上路太无趣,多个人可以说说话。”说着唐静转过身。一看到云倦发丝散乱的样子,被撕烂的衣衫,腿上鼓出的大包,忍不住地笑了。想不到云倦你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对于唐静的嘲笑云倦倒是显得很不在意,他理了理发丝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来,坦然地就好像狼狈的是路人和他没关系。他说:“姑娘盛情相邀,在下乐意奉陪!”风一吹,刚刚整理的发丝又散落了下来,他索性一把摘下了束发的带子,松松散散地系了个马尾。几缕发丝散落顺着风飞扬,顿时便又多出了几分风流韵味。“只不过下次劳烦姑娘再做好事之时可不可以把布条撕整齐一些。”看了一眼袍子下摆,他继续道:“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以为是被老鼠啃的!”

“……”老鼠?他竟然把她比成老鼠?昨夜的事情好不容易才让她对他有了些改观,没想到本质上他还是一样的可恶。忍着咆哮的冲动,唐静挤出了一个受教了的表情。

态度不错,不枉费昨晚的牺牲。接着,两人又是各怀着心思上了路。

唐静和云倦坠崖,慕容晟和骆心璇结成了仇。从出事他们俩又吵又打,这都找人找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消停。唐三姑苦苦哀求,这才将两人分开各自回去找人,熟料刚到了山谷底下这又撞上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没说上一句话便是剑拔弩张准备动手,唐三姑急地直跳脚,云庭看着也很无奈,可又担心骆心璇受了欺负随时准备着上去帮忙,四个人就那么停在路中央,横竖不给过路的人走,惹得一群人怨声载道。

唐静和云倦边走边互相调侃着,一路沿着山道拐了过来。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抱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出于好奇唐静抬起了头,惊奇地便发现了唐三姑和慕容晟。

“三姑……癞皮狗……”下意识地她喊了出来。这一喊像触动了机关,两方对峙的四人齐刷刷地扭过了头。

挺默契的嘛动作这么一致!唐静看了一眼云倦笑了笑,可也就是那么一恍神的功夫。慕容晟整个地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阿静……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没看错人吧……”他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被这么重重得一扑一抱,唐静直接喘不过气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呜呜呜……云哥哥……云哥哥……”看到云倦,骆心璇也是一样的激动。比起慕容晟的热情,她显得斯文了很多。只是莫名其妙地就哽噎了起来,眼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云倦温柔地回了她一个笑容,安慰道:“我没事。”然而这一笑一安慰,小姑娘哭地越发不可收拾了。

云倦头疼地转过了脑袋,云庭莫不吱声地看着他。比起他们来他理智了很多,只是眼中有些波光闪闪,映着的全是云倦。“庄主……”他深吸了一口气,喊道。

云庭也云倦意会地点了点头,这便是听到慕容晟一连串的问话。

本不想多听多管,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地还是转过了头。唐静痛苦地直翻白眼,支撑着慕容晟的肩膀想要推开却是又被按了回去,几次都是一样。他看不过便开口道:“慕容公子,我想唐姑娘有话要对你说。”

闻言,慕容晟这才想起来唐静一句话也没说,于是松开了手。

终于得救了,不容易啊!唐静如获大赦般地大大喘了两口气,冲着云倦回了一个多谢的笑容。

“阿静啊……你腿断了没……胳膊断了没……有没有内伤……外伤……”唐三姑和他们都不太一样,医者习惯使然,她忙不迭地想到的是要给她全身上下做一番检查。

这一下有的你忙了吧!云倦回了一个不谢的眼神,点了点头。

该来的人既然都来了自己也无事,那也没有在这半路上呆下去的必要,他向唐三姑他们道了别,带上骆心璇和云庭便是先行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唐静愣了愣神,这便是听到唐三姑咋呼咋呼地在她耳边喊道:“你不知道,就你出事那天杨继允也死了。”

“什么?”唐静猛地一回神震惊了。

慕容晟接过口道:“外面都在传这事,好像说是什么冤魂索命,就是闹鬼啦,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冤魂?索命?”听完,唐静又陷入了沉思。之前她才让慕容晟用装神弄鬼的方法使杨继宽伏法,怎么没几天就传出了闹鬼的传闻,他们杨家是真的闹鬼?还是有心人借机作祟……

“阿静,你和云倦再一起都做了些什么事?”想得正如神,突然慕容晟挡在了她面前不给看离去的云倦,还一脸的不乐意。

唐静没明白过来,只是不解地瞅着他。

他煞有介事地问道:“为什么从他离开到现在,你的眼睛一直就没移开过,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们可真没良心,到现在才来找我,我在山谷里差点冻死!”唐静没好气地回瞪了他一眼。

唐三姑却是很抑郁地抬起了头,“阿静,这你可不能怪我,昨儿我就放‘汨蝶’寻你了,可到现在都没见踪影……”

“‘汨蝶’?”迟疑了一下,恍然唐静想了起来,昨日她在捕鱼的时候是有那么几只蝴蝶飞了过来,当时全都围着云倦在打转,很不走运全被云倦给拍死了……

好吧,这事情反正就是理不清的账,捡回小命就是好的,剩下的事情后面再说。收拾了一下心情,这便是回到了客栈。

回到住处,云庭发现自家的主子变得有些奇怪。嗯,是奇怪,一会儿说想吃烤鱼,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发笑,简直像中了邪。

“庄主,您要的烤鱼!”看着手持酒杯却迟迟不饮下兀自回味着什么的云倦,他便是喊道。

“嗯。”云倦看了一眼,示意他将烤鱼放下。

云庭愣了愣,一边放鱼一边不解地问道:“庄主,您最近遇上什么事情了?”

云倦无心理会他却是盯着盘子里的烤鱼看的出神。烤鱼色泽金黄,飘香四溢,很是诱人。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却是刚刚入口就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善于察言观色的云庭忙不迭的就问:“是不是有刺?”

云倦微微摇头,放下了筷子。一样的是烤鱼,无论从选材还是卖相,这盘鱼胜过唐静的烤鱼百倍千倍,为怎么就是吃不出那个香味?

“味道不好?”眸光一转想到的另外的问题,云庭又问。

云倦摇了摇头,缓缓地拿起了桌边的扇子。“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云庭顿了顿回道:“我已经让人查了,唐静是还有一个哥哥叫唐玦!”

“唐玦?”云倦一听,狠吃了一惊。唐玦是当年唐门当家唐天傲的养子,唐门下一任的接班人。如果他是唐静的哥哥,那难道是说自己的猜测没错,唐静真的是那个失踪整整七年的唐门大小姐?

云庭继续道:“之所以查不到消息也是因为唐天傲早已经下了□□。锦瑟查阅过江湖百晓生‘桃花君’留下的《江湖秘事簿》,上面说当年的事情是因唐静引起最终唐玦丧命,所以唐天傲因此迁怒唐静将她赶出了唐门,断绝了父女关系。”

“是啊,我早该想到她大哥会是唐玦,否则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对唐门二字耿耿于怀?”云倦微叹。想想当年江湖上出了名的刁蛮大小姐,再看看今时今日的‘金毛狐狸’,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七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让她蜕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再是一想到坠崖时她昏迷不醒地喊着大哥,瑟瑟地在自己怀中发抖,拼死也不愿放手的画面,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便是油然而生。

原来看似最为无心的便是隐藏的最深的,浅淡如风的笑颜只是故作的洒脱。

“阿静啊,云倦让人送来的紫玉凝丹。”唐三姑百思不得其解地将云倦差人送来的东西送到了唐静房中。紫玉凝丹是什么东西,神医林洛平亲手调制练就的丹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圣品,传说中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这么贵重的东西,云倦怎么会想起来送给她呢?

唐静思索着杨家的事情正如神,看着推门而入的三姑不解地蹙起了眉头。

“你跟云倦到底在山崖下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好心地叫人给你送礼来了?”唐三姑坐到她身边便是打量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唐静爱理不理地瞥了她一眼,抢过东西,“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翻着眼皮子想了想,似乎她这句话也有道理。眼珠子一转,忽地又有了新花样。唐三姑向前凑了过去,两手伸向唐静手中的药瓶,“既然是这样,你遇冷就咳嗽不停的旧疾用我的药调理就行了,那东西给我,我去还给他!”

唐静怔了怔,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你去还给他?”

“那当然,你都说不能用了,不还给他留着干吗?”

“真的?”

“我三姑说话你还信不过吗?”唐三姑很豪爽地拍了拍胸脯。

唐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便是一顿又眯起眼睛往前凑去,“三姑,你房里那支白玉簪多少钱?”

“……”唐三姑嘴角抽搐了两下,立马拉开了和唐静的距离,“啊,有吗?我怎么没发现?你弄错了吧?”她摆着手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唐静摇了摇头,无奈地摊开双手。

“……”唐三姑很识相,讪笑了两下立马转身出房间。

“喂……三姑……你还没说东西哪儿来的呢……”不依不饶,唐静追了过去。

唐三姑“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门,便是用背顶着不给她推开,“云倦还让人给你捎了句话,你想听就别推……”

“我管你什么话,你给我说东西哪儿来的,倒是哪儿来的……”唐静根本不理会,死命地顶着门。

“我没骗你,你倒是信我一次,真的呀!”唐三姑使出吃奶的力气来顶,可是面对杀伤力强劲的唐静,她几乎都要顶不住了。

“少来……”“砰!”猛地一撞,撞地唐三姑七荤八素,忽然唐静就停下了。“他捎了什么话?”

“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逝者不可追,来者犹未卜。”唐三姑急急促促地念完。

“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逝者。逝者不可追,来者犹未卜?”唐静一下子愣在原地。这话从何说起?什么意思?反复地琢磨了一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似乎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于是收回心神继续逼供三姑,然而唐三姑哪会那么老实地呆在远处,早就飞也似地溜了……

无奈之余只得作罢,唐静恨恨地关上了房门。一回身,看到桌面上云倦差人送来的紫玉凝丹心头惶惑起来。

前程往事如梦如幻,是是非非皆由心生。逝者已然逝去,一切来日方长!

他到底指的是什么,又在说着什么?为何要对她说这样奇怪的话?

想来想去可能性大概只有一点,便是在山崖下的那一夜。那一夜的梦境,她将他当做了大哥。莫非,她帮他治腿伤他心存感激,所以前来安慰?

又是一阵思索,除了利用收买之外,似乎这个可能性更大一些。想到此处,不安的心绪倒是平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