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谓家业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的出现就只为两个字,添乱。慕容晟是个中好手,唐静她也不赖。

杨家这次死的老是管家杨忠,六十来岁,死在自家的井里。据说尸体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地发了白发了臭,面容还有着几分狰狞。一把年纪的人腿脚不灵便,一个不小心栽进井里也是有可能的事,可是他脖子上却有着明显的淤痕,身上也有多处,怎看怎都不是溺死这么简单。所以,杨家人认定这是谋杀。

唐静和云倦转了一圈案发现场去到大厅时正赶上杨家开会,一家子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聚在了大厅里把个偌大的屋子堵地水泄不通。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见着多悲痛,反倒是满是狐疑盯着少爷奶奶们直瞪眼。

杨家二夫人伸出右手,转着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慢条斯理地笑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尽管说出来,不要觉得不好开口。”她才说完,有人却笑了,“呵呵,说的真动听。当家的不在了,有的人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把叔叔伯伯们都放在什么位置。”说话的是三夫人,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盖子敲着杯壁。

这情形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不适合说话,更何况还是熟知这些主子习性的下人。沉默还是沉默,大家倒是把嘴捂地更紧了。

“呵呵,是啊,不说我倒是忘了。家里还有叔叔伯伯在,怎么有人就迫不及待地把下人都收买了就巴着自己的儿子能够上位,也不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没有资格。老爷死了这么些天,她那心肝宝贝倒是敬孝敬到了小妈的床上,了不起啊!”二夫人森森地笑着,将目光递向了三夫人。

“咣当!”一下子被戳中了要害,三夫人暴怒地摔下茶盏站了起来。“你是好人,你最好,我可没你那本事生出这么个好女儿,不要脸地巴着亲爹五姨太的好位置!”

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出,众人目光齐转向阴沉着脸的四小姐。四小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秀眉紧锁着却是不发一言。

二夫人倒是镇定,冷笑了一声,无所谓地接着道:“三妹,即便是要输了也该有点气度,疯狗一样急了乱咬,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乱咬?哈……你当我不知道,你当大家都是瞎子?”三夫人冲到了四小姐身旁,一下子将她拽了起来,指着她的脸便就对着众人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你自己对大家说,你爹说了什么……”

“……”

三夫人这一动,二夫人也不客气起来,冲过去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下子的口角之争变成了肉搏战,场面陷入混乱。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唐静很是无奈地扭头问云倦,“家主死了不急着找真相,你争我夺忙上位,这算狗咬狗一嘴毛吗?”

云倦笑而不语。

看热闹看的太多,显然眼前这出实在没什么意思。又看了一小会儿,唐静喊道:“呃……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

一声下去,半点反应没有,甚至连多出了两个大活人似乎都没人发现。

难道偶尔低调一次就那么没存在感?唐静无奈地手扶着脑门。真是的,她最讨厌高调了,还逼着她高调。清了清嗓子,提气再喊。恰在此时,云倦手腕一转扇子脱手。众人脑袋上方高高挂起的琉璃宫灯“咣当”短了线,砸在了地上。

屋子里一下子又静了,一个屋子的人瞅着门旁的小偏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除了惊讶就剩下惊讶。

“咦,还没死人,你们怎么不打了?”唐静也很配合地回瞪着他们,笑问。

众人面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是打那里冒出来的,还说着这么离谱的话。

“她不是那个越狱在逃,害死二哥的凶手吗?”总算有人认出了唐静,紧接着纠缠在一起的二夫人三夫人松开了手,三夫人如临大敌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小贱货,你害死老爷,我打死你!”

二夫人鄙夷地和她保持开距离,却是抬起手指挥者家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呀!”一语说罢,唐静和云倦被围了起来。

表现虽然不同,同仇敌忾的神情都是一样。瞅着这一圈的人,唐静摇头,“呀,我总算看出他们是一家人了!”

还有心情说笑,云倦好心提醒道:“嗳,嗳,你在关心哪儿?人家可要抓你了。”话音方落,这便听得唐静尖叫。那围来的家丁凶神恶煞似地便是扑来,一爪子差点打上了她的脸。

尖叫?这可不像她。又在玩什么?云倦狐疑地扫了一眼唐静,却见着她刺溜一下子躲到了自己身后使坏地一推,追来的拳头带着一股子凉风直奔面门。“住手!”云倦急的大喝,抬手接住拳头。瞅准时机,唐静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人给踹了出去。

“你……”云倦有些恼怒,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唐静。

唐静嘿嘿地笑了一声抱起了拳头,“多谢多谢!”

按常理来说面对刚刚情况,双方都不动手倒是还好。如果一方先主动,另一方退让也不会有问题。可现在唐静一搅和,直接搅和出了问题。只要一开打,不想动手也得动,愣是把个局势给搞成了混乱。最为悲哀的是,云倦他就是来打酱油的,好端端地就这么被唐静给拖下了水。而她自己倒好,连蹦带跳地出了圈子,留他一个苦苦对战。还不忘一边助威一边说着风凉话,“喂,你们小心着点,他全身上下可金贵着呢!袍子三百两,腰带五百两,靴子三百两,头上那只玉冠普天之下就一个,皇帝想要都不肯给,弄坏了你们赔不起哈!”

兴许是唐静的喊话起了作用,杨家家丁都仿佛吃了软筋散,你看我我看你,动作都迟钝了不少。只有云倦很困惑地望着那笑地欢快的某人,脑袋顶上一群乌鸦齐齐飞过。

情况不妙,杨家的那些奶奶小姐们忙得逃窜。唐静早有准备,一下子擒住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堵住了出口大门。

“你……你们想怎么样……”三夫人瑟缩地瞄着唐静,像只猫一样脑袋也不敢抬,完全没了刚刚趾高气昂的摸样。二夫人像是见过世面的,没那么慌张,不过脸色煞白煞白,身子也有些在颤,看得出是怕的。

“你们俩,谁说话比较有分量?”唐静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刚才他们说要选家主,就这两女人话最多,可看来看去半斤八两,分不出所以然来。

“她!”异口同声,都不带停顿地两人对指。

唐静很有些惊奇地赞道:“咦,没看出来,你们俩默契这么好!”刚说完,两个大白眼就那么飞了过来。

“……”真是,说你们感情好还不好?不可理喻!顿了一顿,唐静懒得再想,拽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既然分不出来,那就一起去!”

闻言,那两女人忙地你看我我看你交换眼神,无数个回合下来,那三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去……去……去哪儿……”

“你们不都认定我杀了你们家老爷吗?那劳烦两位再跟我去一趟县衙,好好的看看你们老爷是我杀的,还是别人杀的!”唐静顿了一顿,便是见着正前方云倦收拾完了那群家丁,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

好心情地回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得意洋洋地绕开某人出了屋子。

原来,如此……

听到答案,杨家二夫人和三夫人这才相互对视,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

关于杨家的事情,刚到平州的时候唐静也听到过一些,总体来说就一个字,乱。零零散散地再加上这几天查出来的,更是让她坚定不移地这么认为。

杨家有四十二口人,四房夫人,三个少爷,四个小姐。其中大少爷杨继宽是杨业的原配丁氏所生,早年丧母,性格叛逆,整天跟着一帮小混混鬼混在一起,生意一窍不通就学会了吃喝嫖赌,杨业很不喜欢他。

二少爷杨继允是二夫人所生,憨厚而内向,一棍子打下去都不会出一声,私底下下人们都说他傻,在这个家里最没地位。可是和他相反,同为二夫人所生的同胞妹妹杨思彤,也就是四小姐却极有手段,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在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杨业生前最为器重。私下里人们都在传,说她如果不是女人杨业势必会选定她做了继承人。不过也有人说,她之所以得宠根本就是和自己亲爹纠缠不清。

三少爷杨继允是三夫人生的,如今才十九岁,风华正好,血气方刚。之前唐静也曾见过,不过用她的话来说,志大才疏,沾了一身富家子的轻浮之气。尽管如此,比起杨继宽杨继允他倒是正常了很多,好像生前老爹杨业也还挺当他一回事。只不知是不是杨家遗传的太好,老爹和女儿乱糟糟,儿子便有一学一搞上了自己的小妈,也就是杨业年轻的四夫人。事情一曝光,杨业差点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剩下的,还有杨业的两个结拜的异姓兄弟。他们只管生意上自己管的那部分,杨家的事倒是不太插手。另外,杨家还有三位已经出嫁了的小姐。因为嫁地远,老爹死了多日他们都还没能来得及赶回来。

小正午时分,一行四人到了县衙。彼时,县太爷正在为她逃狱没法子给杨家交代而愁地在数白头发,硬生生地被突如其来的鼓声惊坐到了地上,“什么人,想吓死本官吗?”他怨气十足地骂了一声,出去探查的衙役这便跑了回来。

“大人,击鼓者乃是昨日越狱而逃的人犯唐静。”

“唐静?”

“还有杨家的二夫人三夫人,逸德山庄的云倦。”

听到云倦二字,县太爷跳着站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踹着那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去把云庄主请进来?”

人还未走,云倦的声音却是传了进来,“不必了,在下已经进来了。”

县太爷循声望去,只见着唐静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杨家的两位夫人,再之后才是云倦。

原本是好大的一个笑脸,一对上唐静那鄙夷的眼神。县太爷直接变成了最半边嘴角抽搐,脚下却没停着,“云庄主……”他迎了上去,极为客气地对云倦行礼。

云倦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唐静却是一把拽住后领把人给拽了过去,“嗳,嗳,嗳,先别忙着抱大腿。本姑娘回来了,还不快召集你的人马升堂?”

“哈?”县太爷缩着脑袋,一头雾水地瞅着她。

唐静没有理会,想了想很是不情愿地丢开了人又强调道:“记得叫上三姑,让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重审也就算了,连验尸都要另外找人,她当平州县衙是什么地方?显然,县太爷对于这样的要求很难接受,他大叫一声目光转向了云倦,指望着这位贵人给自己说句话。

云倦却是若有所思摇着的扇子一顿,道:“如她所言!”

“……”

贵人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底气坚持?极不情愿地,县太爷唤来了手下衙役,“来人,午时升堂!”说话时他偷偷瞟了瞟云倦的脸色,面无表情不知喜怒。刻意地想要取悦于他,县太爷忙着补充,“顺便去归来居把唐三姑请来,让她再验一遍杨业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