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送到厨房去温着了。”刘楠泽飞快地答道，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你确定老爷子只有你一个亲人？”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倪嗣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爷爷，确切的说他应该叫外公，是从小把他抚养长大的人。当年，他会痛痛快快地答应跟倪父走，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倪父承诺会帮他奉养老人。

当年，倪夫人对倪嗣随的入住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然不会答应让一个陌生的老人再住进她的家了。于是倪父就把老人家送到这家名为“长春”的养老院。

这家养老院并不大，院里老人不足百人，但环境幽雅，设施齐全，服务更周到，当然，最重要是这里氛围温馨，跟个大家庭似的，这些年来，老人家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简直都快乐不思蜀了。

“是吗？可我刚才怎么听院长说，今天上午有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来找过老爷子，据说她叫李红怡。”刘楠泽迎着倪嗣随的视线，慢条期理地说道。

“是她。”倪嗣随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声音也沉了下来，“她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刘楠泽没好气地说：“我觉得老大你还是提醒一下老爷子，提防着她点。”

听完这话，倪嗣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刘楠泽好几圈，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看得他都受不住了，只好开口问道：“老大，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倪嗣随微微一笑，道：“阿泽，我问你，以你看来，在我爷爷的心目中，究竟是他的亲生女儿重要呢？还是我这个外孙分量更重些？”

“那还用说，老爷子那么喜欢你。”刘楠泽脱口而出，“你对他多孝顺多好啊，他那个女儿，啧啧，同城生活了十来年，却到今天才冒出来，谁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倪嗣随轻笑着抬头望着高远的蓝天，就着仰望的姿势轻声说道：“我可没你那么自信。没错，爷爷一直都很喜欢我，可那是因为我听话懂事也孝顺。可是在最初的最初，他是为什么而喜欢我，愿意抚养我呢？难道不是为了他的女儿吗？归根结底，在他们父女之间，我才是那个附带品。”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似的，说出口的话却极外的沉重。

“老大……”刘楠泽心里一堵，霎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罢了，让我们向郑板桥同学学习，难得糊涂。”倪嗣随很快振作了精神，拍着刘楠泽的肩膀下达命令，“你去厨房端汤，我先进去找爷爷。”

刘楠泽领命与自家老大分道扬镳，刚走没几句，他又赶紧回头，冲着倪嗣随的背影高声喊道：“老大，老爷子现在在棋室跟人下跳棋。”

“知道了。”倪嗣随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刘楠泽也加快速度去了厨房。等他把滚烫的老鸭汤端进棋室时，老爷子跟他的两位棋友早已结束了棋局，正和倪嗣随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四人都静等他的老鸭汤登场。

这不，他刚一进门，老爷子其中一个棋友就性急地站了起来，一叠声道：“快快快，快进来，何记的老鸭汤啊，好久没喝过了，真是想念那个味道啊！”边说还边咂巴着嘴。

汤罐刚一放下，他就凑上去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地说：“没错，就是这个味。”

刘楠泽快手快脚分好汤，当然，也没忘记自己的那一份。

五人其乐融融喝完汤，刘楠泽自发自动地起身收拾着碗筷。

这时，老爷子对倪嗣随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长生，陪我去后院转转。”

长生是倪嗣随十岁之前的名字，老爷子叫习惯了，一直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