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还未大亮,一路行去,众人才慢慢看到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今天的牛车稍显拥挤,因为花神节是个大日子,适龄的少女都想去沾沾仙气儿,便是很难被花神娘娘看重,也许还能借机会寻个好姻缘也说不定。

她们的年纪都已经不小,已然到了拉帮结派的时候,这牛车上虽然拥挤,却依旧好像能看出其中的楚河汉界一般,三三五五的互相扎堆,聊身上的首饰衣服,聊去城里可能遇见的人或事。

郑晓月也与面前的小夕说了会儿话。也不知道是林大爷想要多赶几趟活计,所以把牛车赶的比平时快,还是因为这次有了聊天的人,反正郑晓月觉得,他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清远城外。大家下车之后,林大爷与大家约定了回程的大约时间,就驾着牛车往回赶了。

半个月内第二次来清远城,郑晓月却觉得有些不认识这里了。抬头只见各个店铺门口都摆满了鲜花,各种各样的花,估计是看每个掌柜的自己的喜好。街上那些男女老少的穿着也比那日光鲜亮丽许多,这花神节在清远城人的眼中,大约已经能和春节相提并论了。

郑晓月牵着小人参,跟着小夕后头在城里头逛了逛,看看路边的花农趁着花神节的名头挑来卖的盆栽。偶尔还能听到有的花农说,他的花是从深山带出来的,也许哪一天这花就能得了花神娘娘的亲眼,也成仙了呢。

听到这话,郑晓月觉得很有些好笑,昨天她好奇地问了问小人参的年纪,结果那个答案果然是她不想知道的。若真如这花农所说,这花能被花神娘娘看上,至少也要像小人参这样成了精才行吧?想来,这城里的人,没一个能活那样久的。再退一步说,若是成了精的花,又怎么会任由人类将它从深山挖出来。所以,这不过是做生意的噱头罢了。

城主府内,小墨端着个盘子,里头放了件衣裳,是城主让他捧来给少爷的。看了那件衣裳之后,很了解殿下脾气的小墨立马给这衣服上盖了块布。将衣服放在桌子上以后,小墨重新退回门口,然后高声说道:“少爷,老爷让小墨给您送衣服来了。”

凌霄看着站得远远儿的小墨,看看被盖了布的衣裳,眉头一挑。该不会,是那老头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随手掀开了盖衣服的布,凌霄的脸黑了。他慢慢转头,将视线戳在了小墨身上,一下又一下,随后眯了眯眼睛,才慢慢开口:“这是老头让你送来的?”

“是。”小墨连忙点头,这真是城主的意思,他是无辜的呀,殿下明鉴。

凌霄把盘子往地下一扔,还上前重重地踩了几脚,似还不解恨,又把衣服踢开老远,才恨恨地说:“你是猪投胎的吗?他让你送,你就送?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最是讨厌这样轻浮的衣裳吗?这是男子该穿的衣裳吗?这颜色轻浮成这样,你觉得我能穿出门去?”

小墨自然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炮灰。可是呢,少爷是他主子没错,可城主也是他主子呀,算来算去,还是得罪少爷的好,毕竟少爷那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当然,在很多时间殿下是过于冲动了些,但是那也是殿下......小墨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年少气盛了,大约这是人类所谓的更年期?越老脾气越坏。

看着地上宝蓝色的衣裳,小墨觉得,殿下大约除了觉得黑色沉稳之外,别的颜色都是轻浮的。其实城主说的对,少爷正值青春年少,老是穿那样老气横秋的颜色,真是暴殄天物,错过了多好的装嫩机会啊。

“少爷,小墨知道这身衣裳您是不会穿的,城主大人其实也知道,不过就是来问问您不是吗?你既然不愿意,那您还是穿着原来的衣裳吧。”

凌霄的毛立马就顺了,然后到了马车前的时候,凌霄再度炸毛。“这......怎么回事?!”

小墨看着面前宝蓝色的马车,很想装作不知道,可事实是,他知道,于是懦懦地解释到:“少爷,城主老爷说了,您若是不愿意穿那件衣裳,他不会勉强您,您不穿完全没问题,就让您出行的马车穿‘蓝衣’也一样的。”本来他也想提前说的,可是那件衣裳被少爷又扔又踩又踢的,想来少爷是不会愿意重新把它穿到身上了吧。

凌霄:“立刻,赶紧,马上,给我换一辆跟我身上衣服颜色一样的马车。”

小墨低头对手指,瓮声瓮气地说:“少爷,府里只有这种颜色的马车了,若您实在想换马车,恐怕只能步行去城里换了。”比起马车的颜色,您应该更讨厌抛头露面吧?城主大人威武啊。

“哼,我不去了。”凌霄说着就想回房。

凌霄刚走了一步,小墨就又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少爷,城主老爷说,若是您今天不出门去参加花神节,他就一个月不去后院,再您房里打一个月的地铺。”

沉默了一会儿,凌霄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努力忽视马车上那个城主府的标志。‘死老头子,咱们来日方长,这事儿,我记住了。’凌霄恨恨道。

郑晓月是第一次参加花神节,所以倒是有些好奇的,不停四处张望,虽然已然没有了当初那样的期盼,期盼在这花神节上沾些仙气,但是这样热闹的气氛,她却着实是十分喜欢的。

小夕虽然不过是第二次参加,但是很多事,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的。比如,再过一会儿,这街上的人就会更加多起来,因为一会儿就是花神节的正头戏,花车巡游了。

说起第一辆花车,小夕的脸颊稍稍红润了一些。“这第一辆,一般都是出自城主府的马车,听说原来花车上坐着的都是城主大人,去年是少城主。去年大家便都猜测着,应当是从去年开始,这花神节的花车巡游便都由少城主来参与了。”

不一会儿,果真如小夕所言,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家都极守规矩,站在路的两侧,路中间留出了一条很宽的路,便是两辆马车并行都是可以的。

又再过了会儿,前方的人群似是有些骚动。郑晓月看着远远的驶过来一辆宝蓝色的马车,这样平静、稳定的颜色,郑晓月大胆猜测这位少城主是位极其沉着、稳重的人?

看着第一辆马车的时候,郑晓月有点纳闷,如果都是这样的话,不能叫花车游街,应该叫马车游街才对吧。看了眼马车后面,郑晓月才明了。马车后头跟着一溜的所谓花车,花车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鲜花盆栽。整个花车是敞开式的,所以大家能很清楚地看到车上拜访着的繁多的花卉。

相较于没有遮蔽的花车,这第一辆的马车就显得有些包裹的太严实了点儿。难道,这位少城主是个怕见光的?

“小夕姐姐,去年少城主也是坐这样的马车出行?那你们是怎么看到他的尊荣的?”

听到郑晓月提及少城主的事,小夕开始兴奋地说:“晓月我跟你说,去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去年的时候,这马车外头围着的是类似轻纱的极其轻薄的布料,刚好那时候有阵微风刮过,所以靠的马车近的人都看到了少城主的模样,少城主长的......”小夕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形容,最后只呐呐地说:“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

天上的神仙?郑晓月自认为是没机会见了,倒是地上的妖精,她身边有一只。仔细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小人参精,郑晓月倒是真从他脸上找出了些倾国倾城的资本来。

有些人活在世上,是注定要相遇的存在。比如郑晓月与凌霄。

小夕正在遗憾,这次城主府马车车身上的帘子这样厚实,估计就是大风都是吹不开了的,那他们就看不到少城主的模样了,亏她惦记了一年时间。说句实话,是十分遗憾。然后,一阵狂风满足了小夕的愿望,在城主府的马车经过她们面前的时候。

凌霄正在马车里想着,等巡游结束,要怎么回去报复那个老头子,突然觉得面前的帘子整张飞了起来。

凌霄等着小墨以后,小墨立马转过了头,这盖着马车的布这样不结实,他也是闻所未闻,没有心理准备的。想来除了城主,应该是没有人敢做这样的小动作的吧。随后,小墨发现了不妥之处,这风有些蹊跷,不像是自然的,倒像是妖精所为。

这马车与别的马车稍显不同,窗户和门都开的特别的大,如果说有布盖着的话,那基本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可这布不见了的话,那么,马车里人就直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马车的布一落地,凌霄便被附近的城中群众看了个正着,为了风度、气质问题,凌霄不能愤怒,最多只能面无表情,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比铜铃还大,嘴巴能塞进鸡蛋的郑晓月。

同一时刻,小墨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泽,那是属于殿下身上的气泽,然后,小墨的眼神落到了小人参身上。